《午夜遥闻马蹄声》傅立叶

42、第四十二章

　　北疆大营

　　一个甲士跑进王扣军帐，抱手道：“牙将，营地外来了一男子自称是你弟弟。”

　　“弟弟？”帐内众人都是一愣，从未听王扣说过自己有个弟弟。

　　知根知底的齐九知更是挠了挠脑袋看着王扣问：“你哪儿冒出来的弟弟？”

　　王扣看了齐九知一眼止了他往下再说，转头对报信甲士问道：“人现在何处？”

　　“鹿砦外。”

　　王扣起身，随甲士出去，心中已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走到鹿砦王扣便听一个声音大声唤道：“哥！”

　　虽是故意压低了声线，但那一声喊里还是带了些脆脆的腔调。鹿砦外，手牵炽焰，那般忍不住欣喜的一副眉眼除了徐怀诗还能有谁。

　　徐怀诗本是一身青衣小帽的行头，可等到了这北疆大营已是辩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王扣眼里闪过想念、欣喜，但待走到徐怀诗面前却只剩了责备：“你来此做何？”

　　徐怀诗此刻一双眼满满都只有王扣一个人，隔着鹿砦，王扣就听徐怀诗小声的说：“我从家里逃出来的。”

　　王扣虽有些准备心底还是一惊，似乎并不打算从营地走出来仍是隔了鹿砦同徐怀诗说：“给我即可回去。”

　　“不！”徐怀诗一跺脚，嘴上说的狠，脸上却是换上讨好的笑，压着声音说道：“扣哥哥，你出来我们好好说说话，行吗？”徐怀诗就那么眼巴巴的望着王扣，一张脸又黑又瘦，头发上也被尘土掩的看不见原本的眼色，王扣心底一软，他早该知道任自己周身铠甲再厚也是抵不住徐怀诗的软语相求。

　　“开鹿砦。”

　　王扣从营地走了出来，徐怀诗小声的叫了一句：“扣哥哥。”凑了过去。

　　王扣没应，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营门守卫正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王扣并未理会徐怀诗，只是径直往一旁小路走去。

　　离开营地走了很远，徐怀诗才敢上去牵住王扣的手，王扣没有挣开，反手牢牢握住，因为他对徐怀诗的思念比之徐怀诗只会多不会少。

　　虽然心疼，虽然高兴，但王扣开口还是训斥徐怀诗：“我信上怎么叮嘱你的，你怎么又是这般胡闹，我走时你是怎般答应我的？北疆这么远，你一个女儿家也敢来。”

　　徐怀诗委屈的瘪瘪嘴：“扣哥哥，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想的我在绥安都呆不住了。所以，我就想来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

　　王扣的心被徐怀诗的话砸出了一个坑，可仍是黑了脸不带感情的说道：“你好的很，你现在也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我留下陪你几天可好。”徐怀诗低声求着，眼泪已经包在了眼眶了。

　　王扣看也不看徐怀诗，只怕自己看了便会心软，仍是口气硬硬的说：“不稀罕。”

　　“你敢再说一个字。”徐怀诗突然抽出腰上的剑指了王扣，精气运于剑身，抬手便能将王扣毙命于剑下。

　　徐怀诗眼睛红红的瞪着王扣，如生死仇敌：“我翻山越岭的找来，你却跟我说给不稀罕！你敢说你不稀罕！”徐怀诗挽了朵剑花照着王扣的肩胛刺了过去，剑尖触到衣衫终是停了下来，徐怀诗就那么手拿着剑，胸口急剧起伏，眼里满满都是委屈，鼻尖更是发酸。

　　看着徐怀诗那副死倔的模样，王扣叹了口气：“唉！”

　　王扣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是自己一直这样让着徐怀诗，不是这么多人宠着徐怀凝。也许徐怀诗会对他人更多一些体谅之心，会不像现在这般任性，想干嘛就干嘛。可这些念头王扣每次也不过想想，因为他根本就没法对徐怀诗硬起心肠，见不得她难过，更是见不得她失望。

　　王扣敢一动不动的任徐怀诗的剑刺向自己，那便是早已经吃准了徐怀诗的脾气。

　　王扣抬手拨开徐怀诗的剑，见那一双红红的月牙眼，终是再硬不起心肠，放软了口气道：“你练的这一身功夫就是为了跑这么远的路来剑指我喉？”

　　“哼！”徐怀诗口里轻哼一声，回剑入鞘：“你以为我为什么学武功，我告诉你 ，甭管你王扣到哪儿，我上天入地、飞檐走壁都会找到你。”

　　“我们是冤家吗？”王扣看着徐怀诗明显瘦了一圈的脸，一身已是辩不出颜色的衣裳，心知这一路徐怀诗怕也是吃了不少苦。

　　徐怀诗微一昂下巴，眼里的泪珠还在打转：“不是冤家不聚头，咱俩八百年前就是冤家，这世我就是找你还帐来了。”

　　徐怀诗那红艳艳的嘴唇上有许多细小的裂口，王扣的眼睛落到上面便是再移不开，埋在心里多日的想念终是被徐怀诗勾了出来，王扣一个大力把徐怀诗勾到自己怀里：“看你还嘴硬。”旋即落下一个深沉的亲吻。

　　“有没有想我？”徐怀诗刚得一口喘气的机会便迫不及待的问王扣，她不相信想念的长绸只栓住了她这头。

　　“想你？”王扣刮了一下徐怀诗的鼻子：“想你什么，想你挎刀提剑的跑来割我喉咙？”

　　徐怀诗听了这话却不见气，反是眉眼一展，甜甜的笑意深到眼底，很是自得的说道：“若我那天厌了你，这辈子你都别想我再这么挎刀提剑追着你跑。”这些话也只有徐怀诗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现在怎么办？”徐怀诗一路上一门心思只想着我要到北疆，我要见王扣，可真到了却是犯难，北疆营地偏僻，附近皆是荒芜一片。

　　王扣望着徐怀诗可怜巴巴的一张脸却还故意说：“你不那么能耐，问我作甚。”

　　徐怀诗一听眼里又是一红，王扣在徐怀诗额上轻轻啄了一下：“怎么许久不见我的四儿变泪罐子了。”

　　徐怀诗狠狠吸了口气：“还不都怨你。”

　　“又算我头上。”王扣亲昵的搂了徐怀诗到怀里：“我送你到镇上，呆两日便回去，好好认个错。”

　　徐怀诗停住脚步，头垂了下来，低声说：“扣哥哥，我回不去了。”

　　“怎么？”王扣一惊，随即想徐怀诗估计是怕回家挨罚，刮了她的鼻头说道：“你这人就是只知道后怕，这会儿跑出来倒知道怕了，出来那会儿怎么不多想想。”

　　“不是，不是。”徐怀诗拽住王扣的肩膀：“扣哥哥，这次不一样。”

　　王扣看出徐怀诗眼底认真之色，嘴边的笑不禁凝住，回身拉住徐怀诗的双手问：“四儿，倒底怎么了？”

　　徐怀诗这般不声不响的一个人跑来北疆，本身就是件很奇怪的事，王扣初始只是想怕是徐怀诗那性子是任性惯了，但如今看来怕是真有什么事。

　　王扣见徐怀诗只顾咬着嘴唇不说话，不觉眼里便有了两分着急：“四儿，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呀！”

　　“爹，我爹要让我嫁人。”

　　两人间顿时沉默了下来，王扣的身形僵在了那里，心里就那么毫无防备的被人狠狠刺了一下。

　　“四儿…………”

　　徐怀诗抬手封住王扣的嘴：“我答应过等你五年便是五年，虽然现在出了这事儿，但我这次来并不是来逼你，只是来看看你，看完我就走。”

　　王扣无奈的弯弯嘴角，看到了徐怀诗眼里的坚定。这便是他王扣的四儿，永远这般好强，永远这般只为他想，王扣声音苦涩的问：“看我我就走？可你又能去那里？”

　　徐怀诗的豪气上来，挺着胸，拍拍自己腰间的长剑，冲王扣说道：“扣哥哥，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腰间有剑，我那里都能去。市井、山林，只要不被我爹丢抓回去就成。扣哥哥你放心，我的能耐你还不清楚，自保是不成问题的，我不一直相当游侠来着吗，这次正好了了这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