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遥闻马蹄声》傅立叶

13、第十三章

　　眼看就要出远门，徐诗心痒痒的想去找王扣，可风口浪尖上徐诗饶是胆大也不敢再去触及徐琏敬的逆鳞。而且她也是出不去，徐琏敬只怕徐诗旧事重演，派了徐关守在徐诗小院外面。徐诗虽是素来自持手底下有两手，可到了徐关底下却是走不过三招，便得败下阵来。

　　徐诗自从习武就一直对徐关好奇的很，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他这一身武艺到底有多高。只是徐关平素里就像影子一样跟在徐琏敬左右，话都少说。从徐诗记事起徐关就是一身黑衣，从没见他穿过别的颜色，永远隐在徐琏敬身后，即便是现在让徐诗想，她也对徐关的长相模糊之极，仿佛这样的人只要丢到人堆里便会化了，不见了。徐关对徐诗从不手下留情，似乎满院子里出了徐琏敬谁都不认。碰上徐关这种油盐不进的主，任徐诗满肚子好奇到现在也只能是憋在肚子里。

　　出不去，徐诗只是写了封信过去给王扣，讲明自己的去处。

　　第二天，徐诗嘟着嘴和家里众人告别。

　　彭素娥把徐诗叫道跟前做了最后的嘱咐：“公主不比常人，把你那些小性子给我收罗好，要是有半分差池或是我在旁人嘴里听了你一句不好，不用等你爹出手，我就把你给收拾了，罚你半年不准出门。”彭素娥这次是真发了狠，话狠，眼神也狠，只差提了徐诗的耳朵起来。

　　“娘，你总当了我是个小孩子。”徐诗不满的嘀咕了一声。

　　彭素娥狠狠瞪了徐诗一眼，眼底却是有些发红：“你不就是个小孩子，还是个缺心眼的孩子，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徐诗拖拖拉拉的出了家门，等到了送嫁的队伍才是真的认命。

　　“四小姐随我来。”

　　徐诗耷拉这脑袋被一身官服的柴世领着进陪嫁队伍。

　　这次赐婚队伍并不浩大，即便加上随心公主的贴身女卑二十来人，整个队伍也就三百人的规模。不过，众甲士个个盔甲鲜明、骏马良弓，倒也是威风凛凛。

　　“刘侍卫，这位便是徐四小姐。”领了徐诗来的柴世对着当先的一名侍卫介绍道。

　　被柴世称作刘侍卫的正是此次的赐婚使，刘启洲一身黑甲，黑口黑面，远远看去像是一个黑煞星。微微蹙着的眉头更让刘启洲看上去又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刘启洲听到柴世的介绍只是微微点头，并不言语，徐诗也是闷着气没什么好脸色，这样一来脸上倒是和那刘启洲有的一比了。

　　柴世见两人都是这般模样，脸色不改，仍是捧着笑脸好言对刘启洲道：“烦请刘侍卫通禀公主，待公主见过徐四小姐，队伍也好起程。”柴世乃是徐琏敬到了平阳后方才跟随这人，样貌平常，左脸上还有一道细小的疤痕，据他自己说是年幼时被邻家恶犬所伤留下。此人年纪不过三十，家境平常，跟随徐琏敬之前已在平阳郡任书记已是五载春秋，年纪不大但也算官场浮沉多年。徐琏敬上任初始接触，便觉得次子心思机敏，处事灵活，将其调到身边差遣，柴世这次真正被得以重用，是以对徐琏敬知遇之恩一直铭记。

　　“好。”刘启洲转身向着身后堂皇的马车走去，只见刘启洲并没真正靠近，老远便停住，对一宫女说了两句。

　　“请。”刘启洲回转对着徐诗和柴世做了一个手势，徐诗随着柴世上前。

　　“下官柴世参见公主。”柴世说毕已是对着马车跪下，徐诗虽不讲究但想起她娘临走的威胁，头也没抬跟着柴世跪了下去，眼角只看到高大的车轮囫囵着说道：“徐诗参见公主。”

　　马车厚重的布帘被宫女徐徐掀开，徐诗到底是小孩心性不如柴世那般沉得住气，偷偷抬头，只见一宫装女子端坐其中，容貌却是不得见。只因随心公主头戴金冠，面上被金冠上垂下的珠串密密挡住。

　　“你就是诗诗吧。”随心公主柔柔的声音传出，听得出很有几分欣喜。

　　“是。”

　　“这一路要你伴我北上辛苦你了。”沐随心虽贵为公主却是没什么架子。

　　“那你就让我回去啊！”徐诗心里嘀咕，嘴上却还是说了套话：“能伴嫁公主是徐诗之幸，何来辛苦一说。”

　　见过了公主，赐婚队伍也是不再停留。

　　沐随心邀了徐诗登上马车一起乘坐，徐诗不好推辞，只能上车。

　　上了马车徐诗才发现沐随心坐的这辆马车极大，里面甚至容下了一张软榻，瓜果、蜜饯、肉脯、软糕，各类零嘴更是一应俱全。

　　“诗诗。”沐随心见徐诗愣了愣：“我叫你诗诗你不会不高兴吧。”

　　徐诗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平日里没人这么叫我一时回不过神。”

　　沐随心一笑，两旁的脸颊现出深深的两个小酒窝，沐随心其实与徐诗年纪稍大，珠环玉绕下不过也是张小女儿家的脸，对着自己的这个伴嫁一双乌黑的眼里竟是欣喜。

　　“我听说是诗诗做我伴嫁之时，煞是高兴。”沐随心说着已经亲热的拉起了徐诗的手，徐诗有些愕然，这随心公主的亲热让她很有些不自在，只想对她说：“我们又不是很熟。”

　　“其实，按辈分算，我当是诗诗的表姐。”沐随心话一出口果然就见徐诗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到了地上。徐诗疑惑重重的听沐随心说了一大通才稍微理出些头绪。

　　原来，沐随心母亲的母亲原是彭家一个旁系，按辈分算是彭素娥的姐姐，所以一通弯弯绕下来，徐诗倒是和沐随心沾了亲。

　　沐随心虽是公主倒也是没什么架子，待人也是平和，徐诗也觉得她不讨厌，只是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什么都没见过一样。当徐诗跟她说起自己在霍樟老家冬天里和徐之溜出家门去买冰糖葫芦和燕桥上的臭豆腐，徐诗都看见沐随心咽了咽口水，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诗诗，再给我说说。”沐随心像是听上了瘾，徐诗讲完一段自己小时的琐事她又会让徐诗再讲。

　　“公主姐姐，你总要容我喝口水吧。”徐诗不觉间已是说了大半个时辰，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伴嫁，自己整个就是一个找来给沐随心讲故事的人。

　　徐诗从霍樟讲到平阳，从同徐之一起去做的坏事讲到自己最近去看王扣，一直絮絮叨叨的竟是讲到了晚上。徐诗觉得她自当出生之日算起就没那一天像今天这样说过这么多话，等停下来才觉得自己一副喉咙直像是要废了一样。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刘启洲站在车外，扬声道：“公主。”

　　沐随心知道是到了驿馆，刘启洲这是来请她下车休息了，沐随心却是不急仍是托了徐诗的手，眼神柔亮的望着徐诗道：“诗诗，这些天里就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谢谢你。”沐随心说完由宫女搀着下了马车，徐诗随后跟上。

　　第二日，徐诗是死活不上那马车，虽说沐随心那马车坐可读书、卧可安眠，小吃、零嘴也是一应俱全，但徐诗就是坐不惯。她这骑惯了马的人，窝在马车里是当真的难受，总觉得气闷，沐随心听了只是略微惋惜的笑笑，也不勉强，随了徐诗。

　　徐诗牵过自己的马，行进在队伍中央，赐婚队伍走的并不快，今日便是要到板其歇脚，徐诗人在马上，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通畅了许多，看来她徐诗还真不是做马车的命。

　　望着远处东边依稀可见的山脉，徐诗知道那是净梵山，陈夏国的第一大山，她更知道在净梵山东南便是她的老家霍樟。

　　队伍一路行来不急不缓，伴丹沁河往北，只是道路却已是不好走，众侍卫虽不曾说，但见徐诗一副小姐模样，心中却是觉得徐诗多半坚持不小，终会回到那马车上。其实，徐诗还真是有些挨不住了，她从不曾骑马走过这么长的路，早就已经觉得腰板发硬。但众人的眼色徐诗看在眼中，到嘴的牢骚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刘启洲一直少有说话，对徐诗更是连投去的眼神都数的清，不过徐诗倒是注意到刘启洲没走一段就会回头望望沐随心的马车，看窗帘或卷起或放下，隐隐的皱了眉，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刘启洲对于徐诗要骑马并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约束徐诗必须跟在侍卫队伍中间不准脱离。徐诗虽是练过些武功，但这长途跋涉下来还是抵不过这些常年在马背上滚打的侍卫，但马是她自己要求骑的，许是从小练武的缘故，徐怀诗的性子里一直就有那么股不服人的劲，倔脾气上来，偏还就要挣了这一口闲气。

　　徐诗倒是有件事不知道，侍卫私下打赌徐诗挨的过几天，却谁都没算到，几日里下来，徐怀诗竟是没有一句抱怨，一点也不像一个娇小姐。这种风餐露宿、居无定所的日子居然很和徐怀诗的胃口，仿佛这才是她真正该过的日子。

　　众侍卫都是有些意外，闲暇时私下里说起此事，刘启洲听了，只是漠然的说：“像她这种蜜里浸大的人，现在尝到这些苦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等腻了，一个转身她还不是又回去当了徐家的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