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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有情剑心(三) ...

  •   剑心破碎,道境跌落,这对任何一个修士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意味着从前的一切根基尽毁,未来的道途也再无希望可言。

      辛夷是在十四岁那年剑心忽然毫无预兆破碎的,并且也再没能重塑,虽然剑仙后来托师父以方药替她强行止住了境界的跌落,甚至把修为更进一步堆上了筑基后期,但建在空中的阁楼不仅虚浮,其所能承载的重量也必然会是有限度的——她终此一生都不可能再结丹了。

      辛夷也在那前后性情大变——蓬莱培养弟子的规矩是到了一定的年纪修为,便不再鼓励一味在宗门埋头苦修,而是要求弟子必须入世历练,他和小岚师妹、宣虞和辛夷、以及公输祈自然是结伴而行的,但辛夷却经常避着众人私下行动,后来留意才发现,她竟是一直在暗地里同一些魔修进行来往接触!然而被发觉后,辛夷不仅毫无悔改之心,甚至开始不再遮掩地自顾脱离他们一行,更是索性直接承认了自己“觉得魔修也没那么不好”“相处起来反而更有意思、轻松”,乃至潜移默化地学到了一二魔女的作风,竟开始以吸引和作弄正魔两道的男弟子、看着他们为博得她青睐而争风吃醋甚至发生激烈冲突为乐。

      这时便渐渐有难听的名声传了出来,但施钩玄他们毕竟与辛夷关系亲厚,又知道她遭逢大变,就这样在心里为她的离经叛道不停找着理由开脱,施钩玄更是因自己也经历过经脉尽断、道心动摇的绝望,自觉更可以将心比心地体谅辛夷的痛苦,还主动揭开自己的伤疤来宽慰鼓励过她,可万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辛夷轻飘飘地笑说:“但我不是因为什么赌气,而就是喜欢像现在这样啊!——你不是一直也偷偷喜欢我吗?难道不想让我能够开心?”

      施钩玄怔住了:全然没想到辛夷会以这样轻佻的态度突然挑破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思!这无所谓的对待语气更是令他难堪之余,胸口涌起强烈的失望和被侮辱的愤怒:“别把我也当成被你耍得团团转的那群傻瓜!想想你的身份!”他因觉被深深刺痛,说话也分外刻薄起来:“人人都知道你是剑仙最宠爱的小弟子,你代表的也正是剑仙和我们整个宗门的形象!你不过仰仗于剑仙才能如此肆意妄为!——如果不是因为你这特殊的身份,你以为那些正道青俊还会愿意像那样乖乖给你当狗?而若非畏惮剑仙、没有他分给你的剑意神念护身,以你这样微末的修为,那些魔修更哪会甘于忍让你、而没有真正伤害过你?!所以你才有得‘好玩’!——可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你想没想过有多少人曾被他们无辜伤害过性命?里面甚至可能有不少都是你的同门!”

      “怎么?难道你就没杀过人了?”辛夷反唇相讥,那份任性娇俏的神态明明还是施钩玄所熟悉的,施钩玄却觉自己渐渐已不认识她了:“我看你们间的最大区别其实是——和他们在一起,我反倒觉得舒服,可你这样自诩正义岸然的,只会给我添堵,让我觉得恶心!”

      随后发生的一桩事,更是真正让几人的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那时他们凑巧捕捉到了靠以修士身、魂炼器而恶名昭著的魔修赖金的踪迹,在与之辛苦鏖战过一天一夜后,终于将其重伤,而就在这时,好久未再与他们同行的辛夷突然出现了!

      这赖金不愧为杀过万千修士的大魔,更有炼器大师的身份,手中刁钻法宝无数,若不是宣虞设了巧计,他们准备的也还算周全,更有同是炼器师、座下傀儡无数的公输祈支撑布阵,恐怕也早已被赖金反杀!但即便如此,施钩玄到这时也已是强弩之末,是以看到辛夷来助阵,他起初是觉松了口气的。

      然而在辛夷加入不久后,形势却明显急转直下!最先发觉不对的是在后方压阵的公输祈,傀儡来不及调度,他甚至直接真身扑上,铁钩爪瞬息间扼紧了辛夷脖颈,毫不留情之下即刻便见了血,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若水的极致剑意在两人间澎湃地迸发开,完全护住了辛夷!公输祈仓促间,只来得及抢出一个傀儡替身术,让傀儡替他挡住了这致命一击!然而重重摔到地上时,他依旧疼得抬不起脊骨,连吐几口血,严重的内伤之下,和傀儡的联系也蓦然断裂——冥冥中,有道蕴含着无穷威压的视线分明已从万里之外借着那道迸发的若水剑光注视了过来——是江潮生分留在辛夷身上的若水神念感知到了她的危险,这也是当世唯一化神的威能:能在千里之外短暂操纵自己分散出的一缕剑意神念出手!公输祈那一只掐过辛夷的玄铁钩爪,即在这一眼间被灰飞烟灭,公输祈知道,这还是江潮生看到了此时这边的场景,猜测到或许有误会,而及时收束了自己的神念剑意,只对他小示以警的结果!若另换任何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必就会死在这里!

      公输祈这时却完全顾不上江潮生的威慑和自己的伤!他跳起来,“哈?”了一声指着辛夷:“你疯了?你方才那是在做什么?!”

      ——原本以为这“辛夷”乃是什么人顶替假扮的,才会故意破坏他们这边的法阵以给那魔头制造逃脱的机会,他是以毫不犹豫地痛下了杀手!但这辛夷居然毫无疑问真是本人!

      然而这结果却无疑更让人难以接受了,且辛夷之前已有过几次阻拦他们杀魔修的先例——据她的说法,那些魔修似乎有什么不得已或罪不至死,公输祈觉得太好笑了:“你不会又要告诉我们这用无数人魂炼器的赖金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吧,我们谁都惹不起的大小姐?!”

      这称呼充满了鄙夷的口气——公输祈此时一口恶气怄在心口,既是对辛夷,甚至也有对江潮生!他不信以江潮生的能耐,神识一眼扫过来时,会看不清这边正在围杀魔修的情形!然而江潮生对其他人的死活显然全都漠不关心,而就因为他无意间错伤了辛夷,便不问缘由地执意重创自己作惩戒!他受的这伤倒还在其次,与傀儡联系断裂的霎那,他苦苦支撑着的法阵当即失效!眼见赖金马上夺路要逃!

      辛夷抿了抿唇:“我只是想……先暂留下他性命——再说,你不是也常用妖兽做材料炼器吗?”

      这回,就连一向性格最温柔宽和的孙小岚也忍不住了:“辛夷,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她本是发现情况不对赶来察看,却正听到这话,不由失声道:“而且难道你没看到大家的艰难吗?!尤其宣师兄受了伤还一直顶在最前头,一个微小的差池都可能……你可以屡次抛下你的同伴,但至少不要还反回来再背袭、伤害我们!”

      听到宣虞的名字,辛夷的态度终于有些变了,她确实没来得及、也在心里下意识回避着与宣虞的接触,而被孙小岚提醒后一眼看过去,果见一直以来越阶强战比自己强大得多的狡猾敌人,已使宣虞满身伤口洇出的血迹都将衣裳浸得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法阵失效后,赖金看见转机,使出万分力气拼命要逃,而宣虞也生生硬顶着他的魔气攻击提剑直面而上!

      噗嗤——最终是断水先直入赖金的丹田,毫不留情地一通粗暴翻搅,使得“砰!”的一声,赖金的身体终于以丹田为中心轰然爆炸开,碎成了无数的肉块!血水也在当面迸开,有如血雨一般完全溅到了宣虞的身上,巨大的魔力爆炸波动更是也让宣虞身上的伤口进一步裂开,他整个人浴在不知到底属于谁的血里,拄着断水才勉强支撑站稳了。

      尘埃终于落定,公输祈和施钩玄心神骤然放松下,都直接脱力倒地不起,孙小岚瞥了辛夷一眼,实在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快步离开去诊疗他们的伤势——只有拄着剑的宣虞这时回过头,和辛夷遥遥对上了视线。

      辛夷犹豫少顷,还是走上前:“师兄,我方才不是故意想拖你的后腿害你受伤,只是想带走赖金而已……我也根本没想到会惊动了…师尊……”在提及江潮生时,她低下了头,神情局促不安,完全不敢再去直视宣虞。

      宣虞静静看着她,忽然开口打断,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伤,而格外轻,教距离稍远的施钩玄模模糊糊的,只听到了大概,依稀是:“是‘他’指使你来带走赖金的?”

      ***

      “嗯?嗯…”施钩玄这次出神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直到宣虞在他眼前摇了摇手,他才回过神,吐出口气:斯人逝后,他愿意主动回想的,皆是那些美好的方面,而有意回避着这另一部分绝不令人愉快的往事——但这何尝不是因为自己仍在对此介怀?

      想到这里,施钩玄不由瞥了眼宣虞,感慨:“要说你可真是天生合适修这忘情道。”——太上忘情,绝非不及情也,而是讲究以红尘有情之心悟道,却最终又勘破忘乎所有情执,乃是三千大道中最合乎“仙缘”的一种,也正是因此,江潮生忘情道合道成就若水剑意后,才会被人尊称为“剑仙”。

      “我就不行,”施钩玄说着摇了摇头:“对于在乎的东西,即便事后,我也很难真正看开,更做不到如你这仿佛超然于事外的释然。”

      “释然是什么?”宣虞笑了笑,轻描淡写似的道:“当你亲手把麻烦‘解决’了,自然而然不就能看开了?又有什么可为此踟蹰的?——一直困在心碍里,难怪你这些年修为境界进益如此缓慢了。”

      “解决?怎么解决?”施钩玄倒是听出了他一二分的言下之意,不过他从来没有认真起过报复施家、甚至是当年的元凶施长泽的心思,所以只当宣虞是在说笑:“你先别替我操心了,倒是说说这次的这桩案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

      ——其实这一天一夜的查审过去,案子已逐渐清晰,不仅揪出了不少下线买家,从他们手里缴获了那“逍遥丸”,而且有秋水澄反水招供,钱串子也已被捉拿。只是那暴毙弟子的死因乃是心脉俱断,而钱串子拒不承认是逍遥丸有问题,口称是那弟子服药过量,灵力暴涨太快,经脉才会无法承载,更一口咬死了售卖逍遥丸乃是自己个人揽财的行径。

      施钩玄取出丹瓶,倒出枚缴获的逍遥丸,放到鼻间嗅着:“和一般的清心丹相比,这东西除了些容易导致成瘾的药性外,倒也看不出其他有异之处了——但如果仅是这样,恐怕不好给那钱串子定重罪啊……”施钩玄很清楚这次的事已是触了宣虞的逆鳞,若最终只能小惩以诫,他恐怕不会满意。

      “你还记得我和你提到过的那味毁了楚明烆灵根的‘灼日’之毒吧?”宣虞也垂眼给自己斟了盏茶:“当时我们就讨论过,药与毒的界限有时甚至只在一线之间,我对丹药的了解不深,但熟悉丹毒发作时的症侯,那弟子暴毙前的种种表现,让我想起了江朝颐研制过的一味丹毒——摧心。”

      “江朝颐就是凭借这味毒的特异而得到了江丹秋的赏识,成为其弟子,据说方子是在江朝颐试图改良清心丹方的过程中无意间试出的,后又经过她几番调整,所以这味毒的发作方式极其隐蔽,服用起初,只觉心神清澄,但渐渐成瘾后,如不服用便会心口绞痛,只能赖其缓解,然长此以往下去,药性便会累计到足以催断心脉。”宣虞啜了口茶,借此掩去自己眸中的异色,他没有告诉施钩玄的是,他当初就是为摧心调整剂量试方的药人之一。

      “什么?”施钩玄震惊:“若这逍遥丸中也藏有此毒,何其歹毒!”

      “江朝颐胆敢一而再地祸乱蓬莱,不过是自以为有江丹秋震慑,这里没人敢动她,”宣虞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勾了勾唇角,眉眼也浅浅弯起,轻笑道:“姓江的,骨子里都是这样自以为是的傲慢啊。”

      施钩玄却很担忧:“但江朝颐这个点确是不好处理……”江氏这等庞然大物,就算江潮生在时,也会避免与之针尖麦芒地硬碰,宣虞先前反咬一口更无疑已被他们视为肉中之刺。

      “放心,我不会让江朝颐死在蓬莱的,”宣虞这时竟还反过来安慰他道:“况且,中州的形势也由不得他们现在腾出手来对付我。”

      想起秋水澄告知的各中州世家已因归藏秘境现世而疯狂的消息,施钩玄庆幸之余,又深深觉得不安:“归藏秘境现世虽是好事,但你说入口不会真被他们——尤其是江氏给找到吧?那我们不白捡到一个天皇氏血脉?唉!高兴得太早了!”

      “有关归藏秘境的传说本来就指明了它可能藏在白玉京周边,但如果入口那么容易找得到,也不会上千年都未再被开启过了,”宣虞也蹙眉道:“据蓬莱进入过归藏秘境的开山祖师清水真人留下的线索说,想入归藏秘境,必须得借助天皇氏的血脉后裔,如果传承是伴随血脉的话……”

      “——但我和阿祈恨不能已经把那韩灵雨全身血肉骨头仔细扒开又重组了一遍,都没看出他身上的特异!当然,他有龙裔血脉,比一般人耐折腾是真的,”施钩玄焦躁地站了起来:“不行,这事可绝不能被江家抢了先!我现在就再去研究研究那个韩灵雨!一定是我漏了什么!”

      他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步伐太急甚至在院子里和挥舞着树枝的兰因撞了个正着,兰因被他那样子吓了一跳,忙跑进屋,握住了宣虞的手,满含担忧地望着宣虞:“师父,又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又有人欺负师父了?!

      宣虞却瞥见他还握在手中的那截破树枝,又想起他刚才练了半天还不成样子的剑式,心道至少也得换把中看的兵刃,起码摆起把式来也能像个样子,遂道:“你随我来。”

      兰因不明所以,跟着师父出了雪居,绕过霁山顶,于是就见一直没涉足的北阴崖壁间,竟有座洞窟,宣虞以神识打开了洞口的禁制,兰因随着师父进入,就见里头偌大洞天,应接不暇都是珍稀的灵宝法器一类——这是师父的私库!

      兰因总算明白鹦哥为何总说打理仓库麻烦繁琐了!这一间间库房内堆积的东西,光是看就看得他眼花缭乱了!

      宣虞径直带着他进入了最里端的石室,兰因踏足的瞬间,灵感的触动下,只觉心头一凛,竟莫名生出了种森寒的感觉,仔细打量,就见四角高悬的夜明珠柔光照彻下,整座石室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摆设,但四壁间,却是悬挂满了各式的剑!

      若是有其他有识的剑修在此,恐怕无论何等身份,此刻都会为这满壁的宝剑目眩神迷!剑修几乎就没有会不爱剑的,剑无疑是剑修最忠诚的伙伴、患难荣辱与共的生死之交,是这世间唯一可以交付性命的存在,很多剑修甚至视自己的剑胜过自己的性命,更有无数剑修此生梦寐以求的便是能匹配一把名剑!

      不过显然,兰因对此没什么概念,进来以后,只表现出了有限的好奇,而宣虞更是神情淡漠,只有断水,从宣虞进到这间剑室起,就一直在轻轻地颤抖。

      “我有收集剑的习惯,加上这些年,也有不少人听说我的喜好后以剑为礼相赠,积攒下了这些,有的形制比较特殊,有的材质甚是特别,有的是由名家所铸……”宣虞只挑着浅显的同兰因随便介绍了几句,毕竟更细致的讲究对他而言也还远谈不上:“你就随便挑一把顺手的暂且拿去用吧。”

      断水的颤抖终于停止了。兰因也有些诧异宣虞的话:“随便挑一把?”

      “给你目前练剑用的,”宣虞解释:“你现在只是初学基本的招式,根本不算入门,等到你摸索找到适合自己的剑道时,才会知道什么样的剑才真正和自己相应适配。”不过虽说教他随便挑,但宣虞见兰因四下张望了许久,最后却是忍不住被室内一柄体形最大的玄铁重剑吸引了,还是给了些指导意见:“以你现在的体魄,还是选轻便的剑合适。”

      “哦,哦!”听见师父跟自己说话,兰因马上对那柄几乎比他自己还高大的重剑不好奇了:“我就是在想我能不能把它拔出来呢!”兰因做了个要力拔山河的姿势:“——师父,那么大一柄剑得多沉啊!”

      宣虞轻笑:“‘玄武’体积虽大,却是因它是柄盾剑,但它不是这里最重的剑,原本那柄最重的剑名叫‘惊鲵’,现在属于裴积玉,”说着,拾起一柄冷白剑鞘的长剑,抽剑出鞘,那细长的剑刃在空中划过冷光时竟能自如柔软地卷曲:“这是软剑‘转魄’,曾是蓬莱第十六代女弟子天镜真人的佩剑。”

      随即放下,又执起另一柄形制更短的剑:“这柄剑名叫‘春霭’,剑刃是以一整块的雾晶打磨成的,所以只有一尺六寸,符合你现在的臂长。”

      这两柄剑同时被摆在面前,兰因左看看右瞧瞧,好半天难以抉择。

      宣虞遂道:“你可以试试决定。”

      “那师父……我可以试试那个吗?”闻言,兰因抬起脸,期待又隐含紧张地盯着宣虞。

      宣虞朝他手指的那把剑看过去,兰因一直紧盯着师父的反应,果然见宣虞一怔:兰因故意指给宣虞的那把剑,竟是“红尘”!

      兰因看过师父的记忆,所以他才会故意说想要这把剑,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此剑对于师父那格外不同寻常的意义,而且兰因能发觉,师父在看向红尘剑时的目光都与其他时候是不同的,更幽暗,藏着很多无法形容的东西!所以在说完了自己的要求后,兰因耳边甚至都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跳的鼓噪声,虽然他是当真想要这把对师父而言非同寻常的剑,但也是下意识地,他在凭直觉测试验证着——他极想知道、却也很害怕知道结果:这么重要的东西,宣虞会不会愿意给自己呢?!

      所幸留给兰因来忐忑慌张的时间很短,宣虞只是怔了一瞬,就取下了红尘剑。

      ——这柄剑其实本是一柄刺客袖里剑,用以暗杀时骤然出其不意的一击,故而形制异常短小、轻薄,如今再被宣虞收在掌中,感觉已与当初全凭着这把剑就想与人玉石俱焚那时截然不同了——那时的剑心大概也永久被冰封在了冰心的第一重心法境界里,甚至宣虞自己再回想时,都觉得隔膜了。

      这使一直以来修行心志坚定如宣虞,都不免有了一刻的恍神:忘乎情执后,便是如此吗?

      他说不清此时的心情,淡化了从前那些激烈的悲愤、疼痛,却并没有让他觉得轻松,甚至隐隐空落落的,虽谈不上怅惘,但这感觉也确实说不上好。随手将红尘剑转递给了兰因时,宣虞难得有些心不在焉。

      兰因不知道师父的这些想法,接过红尘剑,立刻藏不住心思地露出惊喜的神情,又马上想起要遮掩,同时还眼巴巴地在等着师父对自己解说点什么,却迟迟没等到宣虞出声,便压抑不住雀跃地催促他:“师父…?那这把剑呢?”

      宣虞思绪被打断,回眸见兰因这样的情态,尤其是这样完全依恋、崇拜着自己的样子,心下不适的感觉不由为之缓和了不少,他用戴着玉扳指的拇指轻轻摩挲过兰因的脸颊,沿边描摹过他那双明亮的、因自己而满溢出幸福的眼睛:“这把剑…是我过去的情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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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有情剑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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