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萮》江离洋

6、第六章

　　俞霏没走几步路就直接拐进了厕所。

　　她不想矫情，可矫情的想法偏要冒出来，心里又酸又涩，难受得要命。

　　她刚刚没戴口罩，苏矜看见了她的脸却没有认出来。

　　是自己变化太大了，还是苏矜已经忘了自己？

　　俞霏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泼。

　　已至冬季，即使中午的气温还比较热，但水龙头出来的水已经冰得有些刺骨，刺激得她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她胡乱把脸上的水抹干净，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心要里骂了一句矫情。

　　她没去食堂吃饭，没胃口，也没心情，就去了趟学校的小超市买了瓶冰水往饥肠辘辘的胃里灌，灌了个水饱。

　　俞霏坐在长椅上，等待着腹痛的到来，

　　起来时，出了一层虚汗，风一吹，薄薄的校服就贴在了后背上。

　　她剥了颗糖扔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占据了整个口腔，将苦涩的味道冲散。

　　下午的课永远是最让人犯因的，尤其第一节还是那折磨人的英语课，下课铃一响，立马趴倒一大片。

　　苏矜嚼了颗强力薄荷糖，不算很困，她转头看向处于斜对角尽头，瞧见男生也趴了下去，头顶上还盖着一本书来挡光。

　　她从桌肚里掏出了男生给她的那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舔了舔嘴唇，觉得不错，又喝了一口。

　　她看了看矿泉水瓶子上印着的商家，决定以后就买这种的了。

　　苏矜敲了敲纪晚的桌面，发现纪晚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就直接伸脚踹了一脚她的桌子。

　　纪晚暴躁地抬起头：“姓苏的，你想干什么？！”

　　苏矜笑眯眯的，说：“我也没想干什么，就想问你个事儿。”

　　纪晚又趴了下去：“不知道，不是我，不认识，没听过，不会，不懂，不记得！”

　　苏矜皮笑肉不笑: “你要完，回去我得让纪伯伯好好收拾你。周末和你小甜心约会的事就泡汤了吧。”

　　纪晚黑着脸抬起头：“有话快说。”

　　苏矜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下巴往为教室后面扬了扬：“后面那个趴桌子睡觉的，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纪晚扫了眼：“后面趴桌子睡觉的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苏矜道：“就坐角落那个，穿着夏季校服短袖，皮肤超白，头发有些棕,看着蛮帅，是新来的？”

　　纪晚道：“噢，那个男生啊，名字不知道，都没做自我介绍，上周星期三来就看见他了，听说是转校生，D省那边的，冷得一匹，谁来都不搭理。”

　　她摸了摸下巴：“怎么，看对眼了？”

　　苏矜也没否认：“看着不错，挺特别的。”

　　聊着聊着，纪晚的困意都散了，似笑非笑道：“人家刚转来就想下手啊？就那长相，没准人家名草有主了呢。你那个什么学弟陈应洵呢？腻了？”

　　苏矜“嗤”了一声：“早分了，那家伙也就刚在一起的时候好，前几天发烧，那家伙跟吃饱了撑着似的，整天不干点正经事，老是给我发消息，不回就使劲儿打电话，拉黑了就换个手机号继续打，烦都烦死了，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不分留着过年？”

　　纪晚：“哎唷，可以啊，说分就分，干脆利落，不愧是我们文恒的第一渣女。”

　　不过……

　　纪晚看向后门：“那家伙估计不太想分，你这个分手原因让他不太能接受，就他那种，呵……呐，现在还跑来咱班后门偷看你。”

　　苏矜闻言挑了下眉，偏头往后门看去，看到了一个男生正扒着后门门框往这边看，被她抓了个正着后下意识心虚地躲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挺直腰杆直直看过来。

　　纪晚：“哟，这是想找你要个说法啊。如果他要和你复合，你答应吗？”

　　苏矜把头转过来，冷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渣女的特性，分了绝不复合，谈恋爱就是为了图个乐子。”

　　纪晚：“我看你谈恋爱并不是为了图乐子吧。”

　　苏矜眼里似乎有寒光：“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纪晚听她这语气就知道自己触了她的逆鳞，立马闭口不言，但心里还是暗暗想着。

　　你不过是为了身边能无时无刻有人来填补心中的空洞，好让自己没那么难受。

　　刚开始只是在众多追求者当中选一个像某人的人来当替身，自欺欺人地幻想着某人还在自己身边，后来发现并不管用，就加快更换速度，用新鲜感来麻痹自己。现在连人都不挑了，不管三教九流，只要长得还算过得去就答应，不过同样只要发生一些让她不愉快的事就会让她烦躁从而分手。

　　自暴自弃，软硬不吃，恶性循环。

　　以目前的状况，估计也快到临界点了。

　　更糟糕的是后天是……

　　姓苏的又要去酒吧了。

　　纪晚看了眼苏矜阴晴不定的脸，叹了口气。

　　一连好几节下课陈应洵都会来，转头就能看见，只是班里靠后门的男生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自然不会让他进来，而苏矜到了下午放学都没有离开过教室，偶尔起身放松一下也对他熟视无睹。

　　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收拾东西时，纪晚路过不小心把苏矜放在桌子上的水杯碰掉，“啪”的一声碎了个稀巴烂，残渣四溅，一大杯水流了一地，好在两人反应较快躲了过去。

　　纪晚看着一地的狼藉，眨了眨眼：“………”

　　苏矜眯起眼：“姓纪的，我刚打好的水，你说该怎么办？”

　　纪晚能感受到藏在话里的杀气，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道：“我……我请你去奶茶店喝饮料？”

　　苏矜斜着眼看她：“重点是这个？我的水杯,你打算怎么办？”

　　“水杯？”纪晚勉强从一地的残渣碎片里分辨出品牌Logo，“我糟。”

　　今年冬季最新款，还是限量的，价格一万四起。

　　价格还好说，主要是好像已经卖完了。

　　苏矜凉凉道：“你该怎么赔我呢？就……你书柜里的两本绝版亲签小说吧。”

　　纪晚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士可杀，书不可夺！”

　　苏矜：“那行，你赔我一个一模一样的水杯。”

　　纪晚：“这种水杯都卖完了，我上哪买去？！”

　　苏矜：“哦，你想赖账？”

　　纪晚：“……绝版亲签不行，我……我给你一本普通亲签吧。”

　　苏矜伸出三根手指：“三本。”

　　纪晚：“！！！”

　　签完丧权辱国的条约后，纪晚开始清理地上的水和玻璃渣。

　　苏矜拎起书包就要走出位置 ，不幸的是，即使她尽量避开水，但奈何面积太大，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一滩较大的水洼。

　　铺了瓷砖的地板本来就滑，现在沾了水变得更加滑了，脚跟一个打滑，就要往后摔。

　　俞霏收拾好东西，刚想走出教室，却听到水杯被打碎的声音，抬头一看，是苏矜那弄出的动静。左右想了想，拎着水杯假装去打水，去看看苏矜有没有受伤。

　　不曾想，一过去，就看到苏矜踩到水滑倒了要往后摔。俞霏下意识快步上前伸手一把扶住了苏矜的腰，而手中充当道具的水杯在苏矜为了稳住身体而到处乱挥的手的无差别攻击下“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俞霏心里一惊，将苏矜往自己怀里拉然后转身一躲。苏矜是躲过了，但有一片玻璃渣好巧不巧飞出来蹭着俞霏裤脚和袜子间的缝隙划破了那一小片裸露出来的皮肤。

　　俞霏面不改色地把分散的玻璃渣尽量踢到一起。

　　纪晚拿着扫把：“诶，又碎了一个。”

　　刚说完就被苏矜瞪了一眼。

　　俞霏转身上下扫视过一遍确认苏矜浑身上下半点油皮没被擦破之后松了口气：“没被吓到吧？”

　　苏矜看着有些愣：“……没。”

　　俞霏对纪晚说：“扫把给我吧，我来收拾。”

　　纪晚：“不用，这不是你……”

　　苏矜：“让她自己弄吧，你脚受伤了，得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俞霏低头看了看脚踝，一条口子，长但伤口不深，只是血流出来沾到白袜上，染了一片殷红。

　　俞霏：“还好，不要紧。”

　　苏矜见她推诿，没废话，直接拽住俞霏的书包带子把人往外拉：“要紧，赶紧去。”

　　俞霏只得妥协。

　　走到一半，苏矜才发觉这个动作貌似有些亲密，毕竟她和新同学才刚刚认识，但拉都拉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不过到了医务室，俞霏只是要了医用酒精和纱布之类的自己处理。

　　她找了一个凳子坐着，把裤脚卷起，再把袜子往下扒拉，然后抽了几张纸往脚上胡乱擦了擦,动作粗暴得苏矜都看不下去了。

　　苏矜皱着眉道：“你这样擦，会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的。”

　　俞霏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摇了摇头，伤佛不是很在意：“小伤而已。”

　　小伤而已。

　　苏矜忍无可忍地抓住俞霏的手，把她手上沾了血的纸团扔到一边去，又抽了几张纸用水润湿，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剩下的有些干涸的血迹：“什么叫小伤而已？就算是小伤，也是因为我，你才受的伤。”

　　俞霏微张着嘴却又哑口无言，只好沉默地看着苏矜，手指攥起。

　　那被触碰到的皮肤还残留着余温。

　　苏矜的动作很轻，擦完之后，开始拿棉签蘸着酒精给伤口消毒，消毒时的那点痛对俞霏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不知怎的，棉签碰到伤口时她还是下意识把脚往后撤。

　　撤到一半就被一只手握住。

　　俞霏脚踝上的皮肤很薄很凉，加上人又很瘦，手贴上去，掌心的温度似手能烫穿皮肤。

　　苏矜盯着手中那又细又白的脚腕，从俞霏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香味让她喉咙莫名有些发紧。

　　鬼使神差的，她用指腹摩挲了一下。

　　这无意间的动作却让俞霏脑里炸了：“你……你做什么？”

　　苏矜反应过来，没回答她的问题，假装正经严肃：“你别动，我帮你消毒。”

　　俞霏显然有些不太相信：“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