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dreaming》Miss Understanding

6、陆

　　“欢迎光临。”
　　程司牧听见新挂在门楣上的风铃清脆地响起，并没有看向门口，继续算账。
　　长长的影子遮住了光线，程司牧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
　　逆着光，让自己以很大角度仰视的那人，下颌转过一个硬朗的弧度，并不强烈的日光灯在他脸上分割出黑的、深灰、浅灰的色块，眼睛似乎深不见底，紧紧盯住程司牧。
　　“……霍……霍栩……”程司牧喃喃地念出一个名字。
　　“我果然很像你的朋友啊。”那人突然笑开来，牙齿整齐。
　　霍栩从没笑得这样灿烂过。
　　程司牧认出是自己上次帮忙过的男生，全身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上次忘了问你名字。”
　　“程司牧。”
　　“我叫莫非。还没下班吗？”
　　“快了。九点钟关门。”
　　“好。我等你。”叫做莫非的男生从冰柜里取出一罐可乐，往柜台上放了两枚硬币，“不用找了。”
　　程司牧埋下头，却没办法继续算下去。三米外靠着冰柜站立的男生让他分心，尤其是，那张像霍栩的脸。似乎是刻意要让他想起，他一再告诉自己忘掉的事实。
　　“算了。”程司牧终于放弃，收拾账本锁好抽屉，“早一点下班，老板也不会怪的。”

　　“找我有事吗？”程司牧锁上最后一道铁门，转向身旁的莫非问道。
　　“回家晚一些不要紧吧？”
　　“嗯。”
　　“有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打过篮球？”莫非扬了扬眉毛，又笑起来。
　　“不想去”这三个字程司牧突然间说不出口。

　　橙黄色街灯照着这个公园里的公共篮球场。
　　忽紧忽慢的篮球碰触地面的结实声响回荡在半空中。
　　“心脏不好？”
　　几个回合下来，程司牧气喘吁吁地坐到场边，捂着胸口皱紧眉头。
　　“嗯。”
　　“那你不早说？！不要紧吧？”
　　“没事。”
　　莫非站上三分线，跃起，球出手划出优美的弧线，空心入篮。
　　“你的那个朋友，叫霍栩是吗？”
　　“是。”
　　“长得真的跟我很像吗？”
　　“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感觉不同。”
　　莫非继续追问：“他在哪儿？真想见见啊，长得那么像的话，你说会不会是……”
　　莫非见程司牧脸色不对，忙停下来问道：“你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吗？”
　　程司牧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已经不在了……”
　　心啊，竟然比发病的时候还要痛。

　　梦里面，有茫茫的大雾。
　　程司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什么。
　　看不清四周。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迷路了吗？不知道。在等谁？不知道。
　　在浓雾弥漫中，程司牧却一点不觉得慌张。
　　然后，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笃定非常。
　　程司牧看见，有人从雾气中，面目渐渐清晰地，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整个的轮廓外缘笼罩一圈模糊的光晕，像是一桢一桢失真的胶片，连贯起来，变成走到他面前的这个人。
　　浓重的眉眼。深邃的眼神。
　　霍栩向程司牧伸出手来，嘴角轻轻上扬。
　　程司牧猛地睁开眼睛，视线里只有被光影割裂开来的天花板。霍栩，不见了。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到同样的情境。
　　霍栩的脸那么真实，程司牧几乎就要相信，他真的就在那儿。
　　可是统统都是梦境。
　　程司牧翻了个身，小小声地不知是在对谁说：“我好想你……”
　　司牧，思慕。这个名字注定了他要终其一生，来想念一个人。
　　我，好想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