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华之仪》木七zero

3、第2章 伏灵

　　翌日清晨，朱槿起了个大早，盘坐在榻上凝神调息，修炼了两个时辰。
　　他刚晋升成天仙，体魄内息尚不稳固，需得一段时日修行。如若还在下界，他定会潜心修炼不问世事，待破关后再处理日常琐事，但现今身处人地生疏的天界，加之修学时日将近，摸清应天宫环境更为要紧。
　　收了功，朱槿就盘算着先去文渊阁借些书回来看，遂干脆起身，推门而出，视线却一下子落到了院子里。
　　却见得院中万年梧桐树上，赤金凤尾随风摇曳，听到门扉“吱呀”响了一声，凤颈循声侧了过来，歪首瞧着檐下的朱槿，饶有兴趣地眨了眨眼。
　　那凤凰来了兴致，从树上舒展翅膀翻飞而下，落地时瞬然变身。金光闪过，站在朱槿眼前的男子，浅金双眸，绯红发色，生的分外俊美，眼底还带着欣喜不已的笑意。
　　“你就是新来的？”男子扬唇而笑，眼神纯澈又迷人。
　　朱槿“嗯”了一声，满头雾水地望着眼前的美男子，没明白无缘无故拦他去路做甚么。
　　“我叫伏灵。”男子一边上下打量，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槿。”
　　“你是从下界来的？”伏灵看了他一眼，又道：“我不曾在天界见过你。”
　　“是的，前辈。”
　　叫前辈应该合适吧？相比自己对天界人生地不熟，眼前的人应该算是轻车熟路，闭着眼都能找着地儿，朱槿心想。“我昨日才从人界飞升，初来乍到，请前辈多多指教。”
　　“别那么客气，小槿。”男子笑了笑，带着几分率性，脸颊上梨涡浅露，“就叫我伏灵好了。”
　　小槿……？！咳咳咳——
　　活了上万年，还从未有人这般熟稔亲昵的称呼他，初次见面就如此称呼，好生别扭，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这样真的好吗！
　　事实证明，朱槿内心的纠结毫无意义，因为下一刻——
　　伏灵道：“你吃过饭了吗？”
　　“没……”朱槿下意识回答道。
　　“走！我们去食堂。”
　　“可是我要去——”话还没说完，伏灵便一把揽过他的肩臂，硬拽地往公厨方向飞去。
　　已过早膳时辰，朱槿两人到公厨时几乎看不到其他学子，只有掌勺仙厨们还站在橱柜后闲谈。柜前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佳肴美馔，鲜蔬肉食，早茶甜点，山珍海味，珠翠之珍无所不有。
　　“想吃什么菜，小槿？”伏灵回过头侧脸看朱槿。
　　“你挑便是。”
　　自下界修炼以来，他一向吸风饮露不食五谷。一般精怪化形后，都会选择涉入红尘，去见识尘世的三千繁华，软红香土。奈何他与旁人不同，不曾入世，自然也就无从知晓菜谱上哪些菜好吃。
　　伏灵见他神色淡然，料想他应是辟谷已久，不甚在意伙食与否，于是便按自己的口味熟门熟路地点了菜。
　　两碗鲜虾云吞面，一屉蟹黄蒸饺，一屉酥脆生煎，两杯桂花蜜糖蒸酥酪，一碟水晶仙蜜果。
　　伏灵点的不多，恰够两人尝尝鲜，稍微垫一下肚子。本来神仙就无需进食，不过众多从凡间升上天的仙人在天界不忘人间旧俗，诸般尘俗也就一直沿用，其中便包括饭食。
　　两人端着梨木托盘走到吃饭的区域，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
　　鲜虾云吞面一人一碗，糖蒸酥酪各分一杯，两只屉笼摆在桌心，那碟水晶仙蜜果则先放在一旁，作为饭后解腻小水果。
　　伏灵分了一双筷子给朱槿，笑吟吟地着瞧他，“也不知道小槿你爱吃什么，我就随便点了一些。要是不合胃口，那就去换些别的吃食。”
　　“嗯……多谢前……多谢你了，伏灵。”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吃饭，朱槿难免有些局促。
　　这就是仙界饭菜……？
　　朱槿茫然地望着碗碟里的吃食，色泽倒是颇为鲜丽，但却毫无香气飘出，饭食表层还施了仙术。
　　在食物上施仙法，这是什么情况？朱槿百思不得其解。又见伏灵习以为常，想来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术法。
　　“快尝尝这个云吞面，仙界名厨的手艺，味道特别好。”伏灵扬了扬眉，粲然道。
　　在伏灵目光的注视下，朱槿拿起筷子试探地伸入云吞面碗中。
　　在筷子尖戳到云吞的刹那，先前碗中的仙术当即消失。浓郁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勾住了他的感官。
　　夹起一个皮薄嫩滑的云吞，送入口中。圆润饱满的云吞入口时还保持着最佳口感，轻咬内馅，汤汁在口腔迸溅，馅料爽滑弹牙，销魂鲜甜的气息溢了满嘴。朱槿顿时眼前一亮，食指大动。
　　见朱槿眼神炽热，伏灵忍不住问：“好吃么？”
　　朱槿：“好吃！！！”
　　伏灵哈哈笑道：“好吃就多吃些，不够再添。”
　　一问一答间，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朱槿大快朵颐的模样，令伏灵也食欲大增，开始埋头认真吃了起来。
　　整碗的云吞个个均匀饱满，面条爽脆筋道，窝在碗边的芥兰清新鲜嫩，淡黄的汤头清甜可口。朱槿越吃越上头，甚至有狼吞虎咽之势。
　　对于其他天仙而言，这或许只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小食，但却让朱槿发自肺腑的惊艳，赞叹世间人类的卓越智慧，如此美味佳肴也能琢磨出来。
　　许是吃相过于惊悚，伏灵很难不注意到他的失态，“以前没吃过吗？”
　　“没……”一边嚼着云吞，一边口齿不清地回答，“以前忙于修炼，不曾尝过人间珍馐。”
　　伏灵一挑眉，惊讶之色难掩，奇道：“你没在凡尘历练？”
　　将嘴里的云吞一咕噜咽下肚，朱槿这才从面碗中挣扎出来，“不曾。”
　　“这样啊。”伏灵沉吟道，“看来你是个有仙缘的。”
　　鲜有人能不渡红尘而跻身仙道，至少在他漫漫仙生中还未得见。不过在仙界典籍中确有零星记载，极少数天赋异禀具有仙缘的人妖精怪，可不经三道劫难便能坐化成仙。但此异类少之又少，纵使是仙族后裔的他，也是经渡红尘后，方才入了仙箓。伏灵一时有些艳羡。
　　朱槿吃的很快，云吞和面条很快见了底，只剩小半碗浓汤垫底。
　　“再来试试这个生煎。”伏灵夹起一个生煎包放进朱槿身旁的空碟，“趁热吃，味道也不错。”
　　和云吞面一样，伏灵触碰到生煎后术法顷刻解除，那香喷喷的气味便弥漫开来，在四周萦绕，乌黑的芝麻，翠绿香葱均匀点缀，焦黄底子白嫩周边，浓香勾人心魂。
　　“谢谢伏灵。”朱槿被照顾的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唇，轻道：“你也快吃吧。”
　　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很快就将生煎和蟹黄蒸饺一扫而光，朱槿甚至把云吞面里的高汤也喝得一干二净。吃完这些，两人算是略微满足了口腹之欲，桌上仅剩饭后甜点水果。
　　吃着桂花蜜糖蒸酥酪，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伏灵：“小槿仙龄几何？看你相貌似乎年岁不大。”
　　酥酪白如凝脂，滑嫩清甜的口感让朱槿不由自主地微眯双眸，而后又恢复如常，“虚岁一万三千岁，伏灵呢？”
　　“哇！才一万来岁啊，你也太小了！我都两万二千多岁了。”伏灵微微吃惊，摸了摸下巴，心思一转，嘻嘻笑道，“你仙龄尚小又初来天界，我虚长你许多，以后我俩兄弟相称，你就叫我大哥好了！”
　　朱槿闻言淡淡一笑，对伏灵的主动热情并不排斥，“好，伏灵大哥！”
　　伏灵顿时喜逐颜开，豪气十足地一挥手道：“以后我伏灵就罩着你了！”
　　望着那一脸灿烂笑容，朱槿恍惚中从伏灵身上瞧出故人的影子，那个曾整日围着他转，喋喋不休地“兄长长，兄长短”的故人——离俞。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当年，离俞听信了席梦谷中狐妖的无稽之言，带着满身伤痕不顾他的阻拦夜奔而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而后他因真空劫到来法力尽失，只能龟缩在席梦谷，几百年不敢踏出谷外半步。
　　这次飞升事出不意，匆忙之间也未曾留下一言片语，也不知离俞何时才能放下执念，重回席梦谷心无旁骛修行，早日修成正果飞升成仙呢……
　　“小槿，我们走吧！”
　　一声清越的声音蓦地打断了朱槿的思绪，他从恍惚中慢慢回神，和伏灵一道收拾了碗碟，从公厨出来。
　　“小槿想去哪儿游耍？”伏灵弯起眼眸，明亮又澄澈，“这地方我熟得很，可以为你带路，想去哪儿都行！”
　　“大哥打算去哪儿？”
　　伏灵摆了摆手：“不用考虑我，我正愁没事可做呢。”
　　“我想先去一趟文渊阁。”
　　原本就想去文渊阁查阅经史典籍，半道上被拽至公厨，眼下吃饱喝足也该做点正事。
　　“行，一起去。”伏灵颔首道，“走路过去吧，顺便消消食。”
　　“好。”
　　两人沿着林荫小道慢悠悠朝文渊阁方向踱去，突然前方急匆匆跑来个仙侍，道：“伏灵上仙，陵光神君有事找你，快随我一道去罢！”
　　陵光神君？就是那个青若口中的伏灵父神。不过既是父子相见，为何伏灵大哥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朱槿心生好奇，又不便多问。
　　伏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他说：“小槿你自己先去。我有点事，忙完再来找你。”
　　“大哥有事就不用管我了。”他忙道，“你快去陵光神君那儿罢。”
　　伏灵“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地跟着仙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