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天涯远》卧醉夜寒

7、他不是念想

　　下了晚自习，整理完东西，才发现偌大的教室只剩下我一人，对面的教学楼早已是漆黑一片，看看手表，已有十点了。
　　坐上末班车，车上的乘客也只我一人，静得有些可怕。
　　走到门口，竟发现家里的灯是亮着的。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的飞机，这不赶回来给我宝贝做夜宵么。”
　　“出差辛苦吗？”
　　“还好，妈妈这次签了个大合同，明天我还得去趟北京。”
　　“你要注意身体。”
　　“妈妈会的，只是担心你，你又不喜欢住校，又不让妈妈请保姆。妈妈担心你的生活起居没有人照顾会影响你的身体，高考也在眼前了。”
　　“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可以放心。”
　　“好了，天天，饿了吧，快吃吧，吃完再喝杯牛奶。”
　　“恩，明天还得早起赶飞机，妈妈，你早点休息吧。”
　　“我要看着你吃完。”
　　看着对面坐着的我称之为妈妈的女子，当下内心无尽温暖起来，我的狼吞虎咽，引着她笑声连连。有时，我有种莫名的感觉，从我第一次遇见她大被她收养，这其间似乎有太多的巧合，为什么她要如此厚待于我，为什么她的眉宇之间总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无奈，好似我与她绝不是两个全然陌生的人因了收养关系而连在一起，而是本来，我们就是一体的。这样的错觉让我害怕。
　　自从看过奶奶的留下的那个铁盒，我看到了一张希望孤儿院的收养申请单，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爸爸妈妈的名字，事实是奶奶在去世前告诉我，我并非是爸爸妈妈亲生的，我只是被收养的孤儿。
　　知道这一切之后，我感叹爸爸妈妈是何其善良，愿意收养一个不能说话的孤儿，并给了他十三年的完满家庭和无私的爱，那样甜蜜的童年是我要一辈子珍藏的回忆，即使后来的生命里遇到了诸多不幸，但一想到他们给予我的不计回报的爱，我便又有了生的勇气。我想我曾被这样的疼惜过，而今，我对面坐着的女子，亦是这般的疼爱我，这样盛大的关爱之恩叫我以何为报。在这样深刻的爱面前，血缘早已微不足道了。
　　“天天，这个星期六晚上有空吗？”妈妈的脸上有甜蜜的笑容。
　　“有。”
　　“妈妈想带你去个生日party，想把你介绍给妈妈的朋友认识。”
　　这------我的眼神已经出卖自己，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我无法拒绝，又或者是吃了这顿夜宵的小小代价。
　　“好。”
　　“给，妈妈给你买的礼服，试试看，合身吗？”
　　“你早就猜到我会去。”
　　她笑着说，“宝贝的心思，妈妈自然猜得到。”
　　第二天，早上醒来，床头有一张纸条。
　　“宝贝，睡得这么香，实在不忍吵醒，早餐放在客厅的桌上，记得吃。”
　　其实，她还不知道，在她出差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学会了做简单的菜色，加上去世的父亲便是一名出色的厨师，从小耳濡目染，自己对烹饪倒有几分天赋，许是自己也很喜欢，十三岁之前就曾想是否有着那么一天，能亲手做着一桌好菜，看着爸爸妈妈欣然吃下，那是何等厚重的幸福，于是，彼时的自己总缠着父亲要学做菜，只是他总以“小孩子，学什么做菜，好好念书”类似的借口将我拒绝，现在，纵然我已能轻松做出许多父亲的拿手菜，他们到底还是离我而去了。生命的无常时刻提醒着我珍惜眼前的幸福，怀着一颗感恩之心生活和以最大限度的为善。我所至亲的人，奶奶，爸爸，妈妈，他们都是至善至纯的人，以一颗悯人之心面对着这个冷酷的世界，我知道自己还无法做到如他们这般。
　　吃完早餐，赶上早班的公交，回到了学校。
　　虽然妈妈一直要她公司的司机送我，可我还是无法习惯这样的待遇，故而一直都是做公交，间或自己骑车。
　　到达教室，大家都以端坐，书声朗朗，连姿势都是如此如一，一天的紧张学习又这样开始。
　　“夏天，知道吗？”
　　“什么？”
　　“唐玮曼的生日快到了。”
　　“哦。”
　　我刚放下书包，同桌金晓楠就又开始说起唐玮曼。
　　当然，他喜欢唐玮曼，暗恋。
　　在这所高中，我几乎没什么朋友，一来，我习惯了一人独来独往，干净利落无任何拖沓，二来我的性格也无几人觉得舒服，冷眼旁观，冷暖自知，从不理他人悲欢。但金晓楠尚属例外，我后知后觉，他好动，我安静，他人缘极佳，我除他无任何朋友，两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如何成了朋友，世间神奇之事吧。
　　其实，初见他时，是半年前，我转校到此的第一天。当时，他是副班长，因了班长唐玮曼那日身体不适请假在家休息，所以由他带我参观了之所高中。
　　尤记得，他见我说的第一句话。
　　“夏天，你长得好漂亮，比女孩儿都漂亮。”
　　“天天，你越长与漂亮，比女生都漂亮。”
　　我视线刹那模糊，仿佛念想就在眼前，依然一脸坏笑，夸我漂亮。
　　手中的行李也全部滑落在地。
　　自从，自己有了自己的声音，我觉得犹如重获新生。过去的人事皆已成过去，但此刻，我才恍然明白，有些记忆即使已经灰飞烟灭也可以再某个相遇的瞬间，因了画面的类似熟悉而又死灰复燃，猝不及防。
　　此时广播里响起了五月天的歌。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的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我们像一首最美丽的歌曲
　　变成两部悲伤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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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歌很好听。”
　　“你也喜欢五月天。”
　　“恩。”
　　•••••••
　　金晓楠右手撑着下巴小声对我说，“夏天，我该买什么礼物送给她？”
　　“直接去问她吧。”
　　他的嘴巴顿时成了O型，“啊？算了，忘了，你是个爱情白痴，我自己想。”
　　看着金晓楠冥思苦想的样子，我又有些错觉，他于念想实在太像，一样的执念，那样偏执的爱着一个人，素净如雪的少年，在我短短的十八年光阴里，遇见了两个，不知是我的幸或不幸。
　　而我想，一切还未到之前，或未来还不够明朗，人未能做的只能是着眼于现在，尽自身的最大努力或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