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智齿》椰凉

3、03

　　铃羽管弦乐团虽然不算顶尖乐团，但也是国内知名的乐团之一，创建于十年前，创建人是明城大学音乐系的几个老师。

　　倪岁选择这个乐团的理由很简单，她其实并不注重乐团的知名度，她只是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

　　竖琴不似钢琴、小提琴，在乐团里几乎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竖琴对乐团的意义更像是锦上添花。

　　学了十多年，倪岁对竖琴的感情十分复杂，可谓又爱又恨。

　　曾经她还学过一段时间的小提琴，相比于深沉的竖琴，她更爱明快的小提琴，只是学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爱好不代表天赋，她更爱小提琴，但所有的天赋却都给了竖琴。

　　同样的曲目，花费同样的练琴时间，她的竖琴演奏总是更胜一筹。
　　最终，她放弃了小提琴，选择了竖琴。
　　从兴趣爱好学成大学专业，现在又学成了未来的工作。

　　……

　　空旷的剧场，五个面试官坐成一排聆听倪岁还算发挥正常的演奏。

　　舞台上，她一身纯色白裙，气质淡雅如栀子，纤细的身板和高大的竖琴形成鲜明对比，却又无一丝违和感。
　　她与竖琴之间相辅相成，亦像是在互相赞美，聆听。

　　有个评委听到一半缓缓闭上了眼睛，微微晃了晃脑袋，已沉醉其中。

　　一曲毕，倪岁觉得自己还算发挥稳定。

　　“面试结果会在两天后以发送邮件方式通知你。”出了演奏场地，门口的工作人员递给倪岁一本画册，“这上面是乐团的介绍以及后面一年的巡演安排，你可以看看了解了解我们乐团。”

　　倪岁接过画册说了声谢谢。

　　……

　　在汪娜的再三劝说下，倪岁终于同意去参加高中同学。

　　汪娜拍着胸脯向她保证，如果边郁去了就表演倒立吃屎。

　　就冲汪娜这牺牲自己娱乐他人的奉献精神她都得参加。
　　大不了就是看见不想看见的人，心情不好一下下而已。
　　那她不还能免费观看倒立吃屎吗。
　　横竖不亏。

　　下午，倪岁和汪娜下午一起看了场电影，电影结束后直接去了同学聚会。

　　聚会地点在市中心，餐厅是大家在群里讨论后通过投票决定的，因为减肥健身人居多，西餐票数断式第一。

　　餐厅位于百货商店顶层，花园风装修，餐厅很大，虽然是饭点但似乎没什么人气，一眼望去几乎都是空位。

　　班长提前预定了座位，因为一共有近二十个人，所以餐厅将几张桌子拼了一下，勉强可以坐下。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坐下后，倪岁看着左右已经叫不出名字的同学只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除了汪娜和边郁，大部分同学她都叫不上名字，甚至还觉得脸生。
　　这也是她不想参加同学聚会的原因，以前上学时她每天忙着练琴，和班上同学都不太熟，这个环境让她觉得太陌生。

　　但同学们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好久不见倪岁，听说你去日本留学了，哪个学校呀？”

　　“学的什么专业？这次回国还去吗？”

　　身边好几个同学见倪岁不怎么说话，便七嘴八舌问了起来，气氛一时间活跃了不少。

　　就在这时，班长忽然站了起来对着门口挥了挥手，“边郁，这边！”

　　倪岁猛然回头，果然看见边郁正朝这边走来。
　　她立马看向同样震惊的汪娜，用眼神问她这什么情况。

　　汪娜面露无辜，小声道：“我不知道他也来。”

　　“我先走了。”

　　汪娜赶紧按住她，“刚来就走，你怎么和同学说，他来就来呗，你又没欠他钱，怕什么。再说了，他一来你就走，这算怎么回事。”

　　“谁说我怕他了，我就是不想看见他。”倪岁知道汪娜说的有道理，这时候突然离开连合适的借口都找不到。

　　“放心，他要敢捉弄你我第一个不答应。”汪娜很有义气地说。

　　但倪岁不吃这一套，“我不管，你别想赖账，该吃的还得吃。”
　　她坐等欣赏她倒立吃屎。

　　汪娜打哈哈：“好好好，我吃我吃。”

　　……

　　同学聚会，重点向来不在吃饭，而在于分享八卦和挖掘八卦的同时，敏锐抓住每一个对自己工作有利的机会，也就是建立人脉。

　　倪岁不爱吃瓜，对别人的家长里短和爱恨情仇也提不起兴趣，她一心扑在美食上，耳朵时不时蹦进边郁的名字，稍稍影响了胃口。

　　“天文研究员，听起来就高大上。”这时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

　　倪岁抬眼看向话题的主人公，只见边郁神色淡淡，似乎这样的评价也带动不了他的情绪。
　　他周身流动着一股矜贵的气息，与这里哄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班长骆嘉雪：“你家里不是开公司的吗？不用继承家里的金山银矿？”

　　“当天文研究员又不影响我继承家业。”边郁转动手中的高脚杯，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说一件无足挂齿的事。

　　倪岁被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刺到了眼睛。
　　她低头撇嘴。
　　嘁，真臭屁。

　　可偏偏有人买账，比如坐在她旁边的陈月和斜对面的董晴，她们毫不掩饰内心的倾慕，边郁每说一个字她们都会频频点头附和。

　　这时有人嚷嚷：“边郁，见你一面不容易啊，班长和副班长哪次不是三请四催，一毕业就忘了我们这些老同学，过分了啊。”

　　众人附和：“就是就是，应该罚他请我们吃饭。”

　　边郁：“好，今天这顿饭我请。”

　　众人感叹：“哎呀，瞧瞧，富家公子就是不一样，大气！有格局！”

　　哄闹过后，高中时成绩总垫底的刘强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我年底就结婚了，到时候大家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啊。”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各异，有人笑着恭喜，有人则默默开始怀念曾经又酸又甜的校园时光。那时候多好啊，没有就业烦恼和工作压力。
　　一转眼，身边的同学都要结婚了，这么看来，人生其实挺短的。

　　副班长程睦调侃：“没想到最先步入婚姻殿堂的竟然是傻头傻脑的的强子，我记得他高三那会儿喜欢隔壁班英语课代表，结果表白被拒，他抑郁了半个多月呢！”

　　“还有这事？”这时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高中那会儿你们都有暗恋或讨厌的人吗？”

　　骆嘉雪皱眉：“你这问题让人怎么回答，暗恋就算了，讨厌让人怎么说，你这不挑事吗。”

　　“这都毕业多少年了问问怎么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难道会把高中那会儿的爱恨情仇记到现在？那也太幼稚了。”

　　倪岁：“……”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说自己。
　　她和边郁之间没有爱恨情，只有仇，并且这份仇一直记到现在，所以……她很幼稚？

　　汪娜在一旁捂嘴笑，显然已经将倒立吃屎这件事抛诸脑后。

　　“倪岁，你高中时有没有喜欢或讨厌过谁？”

　　一直沉默的倪岁猛地愣住，在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灼灼目光下，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斜对面正在喝水的边郁。

　　众人同时将目光调转到边郁的脸上，仿佛在等他的回应。
　　当着这么多人面被讨厌，换谁都会不高兴，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向来嘴巴毒的边郁，看来今天有好戏看了。

　　“哈哈岁岁开玩笑呢，大家都是同学，哪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汪娜用胳膊肘戳了戳倪岁，疯狂给她使眼色，“你倒是说句话。”
　　可无论她怎么打圆场，倪岁都不为所动，只眼观鼻鼻观心，用静默表示她刚刚的眼神绝对发自内心。

　　骆嘉雪脸色微变，虽然问这种问题的人没什么情商，但如此直白回答问题的人情商也不怎么高。
　　她心里不由责怪倪岁太任性，不会看场合说话。
　　好好的同学聚会，可别闹个不欢而散。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倪岁已经做好和边郁正面冲突的准备了。
　　既然躲不过，那就正面迎战。
　　这么多人看着，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众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副精彩画面。

　　边郁目光微敛，双眸沉得像个漩涡，深不见底。
　　接着，他拿起面前的水杯浅浅抿了一口。

　　“救命，我要被冻死了。”坐在他左侧的萧铮两手环抱住自己向后让了让。

　　见气氛不妙，程睦赶紧出声：“我、我们换个话题，说什么讨厌，多伤和气。”

　　“就是就是，不利于团结的话我们不说。”汪娜连声应和：“咱们说点别的。”

　　两人一人一句像在说相声，一个逗哏一个捧哏。

　　程睦看向边郁：“边郁，高中那会儿我最嫉妒你了，你就是全校女生的男神啊，从实招来，高中时谈对象没？”

　　话也许说的有些夸张，但大半都是事实。
　　边郁在学校一直人气高涨，奈何性格冷漠不讨喜，很多女生怕碰钉子都不敢告白。

　　程睦话音刚落，边郁淡淡开口，“没有。”
　　回答得干脆果断。

　　程睦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真的假的，不像啊。那有暗恋过谁没有？”

　　问题一出，大家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这会儿倪岁已经吃饱喝足，于是也加入了吃瓜组。
　　她倒要看看哪个女生这么倒霉被边郁暗恋。

　　只见边郁目光淡漠的放下水杯，嗓音低醇，说出来的话却如如对着平静的湖底开了一枪。

　　“倪岁。”

　　霎时间炸的大家瞠目结舌。

　　他说，他暗恋的人，是倪岁。

　　空气逐渐凝固，倪岁仿佛被魔法定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疯了吧，这什么狗血剧情。”汪娜不敢置信，“这是在表白吗？！”

　　这会儿，众人又齐刷刷看向了倪岁。

　　倪岁张了张嘴，良久才挤出一句“我去一下洗手间”，随即人就飞似的没了影。

　　程睦大笑：“哎呀，倪岁害羞了！”

　　看着倪岁惊慌失措的背影，边郁缓缓收回目光，脸上始终看不出情绪。

　　洗手间里，倪岁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捏了捏自己有些烧灼的脸颊，喃喃自语：“哦，原来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女生……”
　　这也……太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