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墨心》倾荼

1、楔子：花开绮罗，如卿笑靥

　　奈良的春天来得有些迟，原本该春光的二月还被白雪笼罩，枯黑的木杈上雪淞淋漓，淌着水，风一吹，便又冻结。
　　雪大骤，白茫茫一片吞噬着悄悄的暖意，阳光却不至此罢休，发出刺眼的光芒，融动人心，温和了整个生硬的奈良京。
　　就在此刻，携带着风雪和花香的牛车远远而来，车内的他挑起车帘。
　　在大雪纷飞间，只能看见一位一袭明紫色的男子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神色婉和，从容，傲视城下。风吹动他的衣袍，金线绣成牡丹纹的衣袖华贵翩翩，他望着远方，眉眼灼耀，目如夕雾，神秘莫测。
　　传言，他是源氏公子。
　　传言，奈良是源氏的封地。
　　传言，自两年前源氏来到奈良，从此以后，奈良与世隔绝，不再上奏朝廷，不再进贡，不再默默无闻，而是被天下人津津乐道。只因它的悄无声息，仿佛不存在。
　　牛车内的他看着雪飘飘从窗口落在他的白色素衣上，他垂眸思量着，那远方的紫都，应该是樱花烂漫，春风袭人。只见他敛目间颜若莲花，优雅灵秀，却清冷无比，想起曾经，曾经的悠然，曾经的自若，现在，却什么也没有。青丝已断，梦回韶年，握得一手空洞。
　　“兄长大人……”他闭目恍然听到她的声音，清晰透彻，睁眼，却只是一片白雪冰冻。
　　他无奈讪笑，执扇纤纤，道：“去通报奈良源氏。”
　　“是。大人。”牛车旁的舍人领令，匆匆走向奈良城门，身影瞬间便被风雪撩过掩埋。
　　他怔怔地看着舍人离去的方向，目光混沌，漆黑瞳孔的尽头是灰白的苇草。他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着舍人归来。待到日薄西山，也没见舍人的回报。
　　他没有半丝着急露在脸上，波澜不惊地下了牛车。
　　从城墙上，一只黑色的纸鸢飘落，轻轻地在风中飞舞。然后，重重地落地。
　　霎间，血溅三尺，染红了素白的大地，染红了他月白色祥云纹的衣角，就像一朵朵盛大的牡丹张扬地绽放。
　　是那舍人，他的眼睛充血，惊恐地睁大，眼角都几近迸裂，整张脸扭曲惨白。看来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死于非命了。
　　四面的舍人看着这骇人的一幕，皆后退。
　　只有他熟视无睹，扬首，看到那个城上笑容清冽的男子高傲地俯视他。
　　听那男子若无其事地、淡淡地说，若要进城，三跪九叩便可。
　　刚上了城楼的女侍小督看到城下一朵冷凝的血花，大吃一惊，恐惧着。掉头就走。
　　“夫人，夫人不好了。”小督步伐很快，一边惊叫着，一边上了台阶，走进黑瓦白墙的屋中。屋内，温暖如汤泉，热气从暖炉中升腾至屋梁上，使得屋顶上的雪融化，雪水从瓦楞上涓涓下流。她端端跪坐在狐毛雪榻上，望着屋外的冰雪世界良久，长长太息。
　　“夫人，是紫都来人了。公子又……”小督急急说。
　　“不必慌张。我知道了。”
　　她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桌案上黄绢包裹的一本小札：紫都。
　　是的。紫都。
　　这里是大和史上一个从未记载的时代。紫都，是它的京都。
　　而她，是春宫沁子内亲王。曾经的殿下，几近登上权利巅峰的殿下，世人翘首瞩目，众生匍匐叩头的殿下。如今，她是源氏夫人，源沁子。
　　春宫，只是她自十二岁开始就截断的记忆，一段春花烂漫，纯澈清真的记忆。
　　十二岁之后，就是沁子的过去。源氏沁子的从前。
　　在那些岁月里，最忘不了的是那些如花般的少年们，他们在杀人与被杀中迷惘着，又曾经与她共登凌霄傲视天下。或如牡丹，或为莲，抑或者是像红梅像桃花，还有……似樱。
　　时至今日，有的枯萎了，春暖时节，永不再来；有的更加夺目，站于日光下，空蝉天下，举世无双。再有的，则伴她左右，漫漫长途，悠悠人生，执手终老。
　　一去甲子，有凤来仪。
　　十二花神，魂归去兮。
　　有人问过她，远道而来，可是在等待？
　　她言，是的。
　　为何要等待？等待一盘下不完的棋：为何要等待？等待一个已然破碎的绮梦；为何要等待？等待一朝难再破晓的黎明。
　　她等待着，故而等待。等待他的盛世一回眸，百花齐放。名动，天下。等待他轻声唤她，沁子。
　　紫都小札，她的十年前。一切从十二岁那年的单纯愚昧开始轮回……
　　——殿下，你若爱我，请伴我共死。
　　——殿下，若你侵害到他的私利，他便会毫不留情地赠你往生。
　　——殿下，因为我救了你，所以你必须死。
　　——殿下，你承诺了我一个盛大的骗局，我期许你一生。
　　——殿下，嘘！不要告诉他我爱他，因为我要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没有别滴要说，只有一句话——我不会弃文，不出特殊情况，也不会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