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煮酒人

36、无鬼师徒

　　“习武之重在仁心仁德，习武之要在气、力、度。”无鬼子坐在无鬼山顶一块青石上面，双腿盘膝，目视下座三位坐姿不一的弟子。无鬼山不是邪门歪道也算不得名门正派，倒有些特立独行自成一派，平日里只在教化弟子的心性品行，也不规矩弟子的言行。
　　大弟子坐得规规矩矩，二弟子安静随意，近来收的三弟子却有些……懒散的样子。
　　见三弟子懒洋洋的半卧着，一派悠闲随意，只是偶尔眼中认真的神色让他知道其实这个三弟子也在认真听他讲的。这样的三弟子，让他越发觉得与故人是何其相似。
　　有了这样的想法，无鬼子平日平静无波甚至有些严肃的面容不禁显出淡淡的笑意，他开始向三个弟子提问：“子诺，你最年长入门也最早，且说说你对‘气’的理解。”

　　无鬼山的大弟子姓钱单名一个峰字，字子诺，早过弱冠年近而立，是个过于稳重有些严肃的人。他见师父向自己提问，似是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先向师父行了礼，才吐字有力地答道：“弟子以为武功的‘气’在内功方面，是一个自小积累的过程，以气为底，招式为形，内功越好，武艺越有依仗。”

　　无鬼子示意他坐下，说道：“子诺说的很好。”无鬼子顿了顿，“我稍作补充，此处的‘气’，除了对内家功夫的要求，还有对吐气的要求。”
　　言尽此处，无鬼子没有再是哦下去，而是对二弟子提出了问题：“倩儿，你且说说你对‘力’的理解。”

　　冯倩是无鬼子的第二个徒弟，是三个徒弟里唯一的女孩子。冯倩未语先笑，笑着说道：“倩儿以为‘力’该是出招时用的巧力，武艺不能光用蛮力，越是高深的功夫越讲究出力的程度。这‘力’，当是出招练武的技巧。”

　　无鬼子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技巧是一，还有便是出招的退路，圣人说‘仁者不忧’，练武人讲‘仁者无敌’，做事需留三分度，方便他人也为自己留下退路。”他转过头朝三弟子发问：“罗书，‘度’何解？”

　　罗书来无鬼山小小算来已有三个月，跟着无鬼子学武不过两个月。他比不得师姐冯倩，更别说大师兄钱峰了。算来，罗书的资质不过中上水平，开始习武的年纪又大，进度自然快不到哪里。然而无鬼子很用心教他，罗书向来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况且学好功夫对他有利无蔽，他心中又有学好功夫后的另外打算，所以他学得格外努力。
　　幸而两世为人，罗书的领悟能力不错，虽然没有教一遍就会那么天才，但三遍左右就可以了。无鬼子对他的勤奋是欣慰，对他的领悟能力则是欣喜。
　　对于无鬼子的问题，罗书不敢怠慢，稍作思考，他正了正身，答道：“一是对内力和外在力气用几分的限制，以及招式的角度巧力，这与‘气’与‘力’重合。二是出招时的心境气度。”罗书忽然想起上辈子听过的一个词，“由招胜无招。”

　　“很好。”无鬼子对罗书的回答很满意，再次露出丝丝难得的浅浅笑意，“你入门时日尚短便有这般领悟，我很高兴。”
　　无鬼子在徒弟面前从不摆谱称自己“为师”之类，他向来直接说“我”。

　　得到无鬼子的称赞，罗书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只是朝大家礼貌地回以一笑。这远远不够，他不敢放松自己，他有自己的目标。
　　他一直明白，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仅仅靠手段之类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实力，力量，他需要力量——站到云帆身边，得到他的接受！

　　当日一番告白，云帆自然没有接受，两人只是沉默着上了无鬼山，罗书沉默地与云帆告别，云帆只在最后临别前说：“保重，我会来看你的。”
　　罗书当然不会傻傻以为云帆会来看他，即使来看他，想来不过是出于另外的情感，比如，亲情。

　　无鬼山成员很简单，三个徒弟一个师父，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奴仆以及山下闲时上山来帮忙的农户。无鬼山不做生意，收入只有山下佃农交来不多的田租，幸而江南富庶，无鬼山的日子虽然清贫，但也是衣食无忧。

　　无鬼子从来都是独自在房间里吃，这也是唯一一处他摆了摆师父谱的地方。但也怪不得他，罗书听冯倩告诉他，无鬼子在没有隐居无鬼山前出生大家，想来独自吃饭可能是自小的习惯，这也是她很久前不小心听到无鬼子和上山友人谈话时听到的。罗书本不在意，听后倒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加细想。

　　无鬼山保持着一日三餐的好习惯，这让罗书很高兴。
　　如平常一样，日沉时分是无鬼山众人用餐的时间，无鬼子的晚饭由仆人送到房间去了，罗书、冯倩、钱峰三人在饭厅用餐。
　　古人讲究“食不言”，可江湖人向来以不拘小节自居，云帆和罗书不讲究，在无鬼山自然也没人守。
　　三个月来对罗书照顾有佳的冯倩替罗书夹块烤羊肉，朝罗书温柔地笑笑，说道：“你是北面的人，这是你们喜欢的食物吧？多吃点。”说着，又替罗书夹了块。
　　罗书看了看饭上堆着的一层菜，暗自摇头，他已经习惯了冯倩对他的格外照顾。如果菜色比较附和江南的，她会说“你尝尝我们南面的特色小菜”，如果是北方的，她会和罗书说“这是你们北面的你一定喜欢吧”，如果遇上不分南北的小菜，冯倩会鼓励他多吃点，“练功很辛苦”。
　　其实罗书对吃的并不是很挑剔，每每见冯倩过分的照顾他很不自在，但除了表示感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人家女孩子以师姐的名义来照顾他这个师弟有什么错？乱想乱想，说不定倒伤了女孩子的心。

　　用完晚饭照理该各回各房休息去，或者四周走走散步练功。罗书努力练功是一方面，可他向来讲劳逸结合，白天努力是一回事，晚上他还是习惯散散步，然后回房早早歇息或者调理气息。

　　今天他们用完晚饭却都被无鬼子差人叫到了书房。
　　无鬼子踱了几圈，忽然抬头对钱峰说道：“天门比武的时候又到了，我无鬼山自成一派不好直接拒绝。以往我都以无鬼山人丁单薄无法抽身为由推了，如今你身为无鬼山大弟子在江湖有些名气了，我便派你去，你看如何？”

　　钱峰一鞠到底，恭敬地说道：“弟子一定不辱师命。”

　　无鬼子叹息道：“不必多去相争，我无鬼山只是去露过面算给江湖同道个面子，那些虚的争它做什么？你在江湖闯荡过该知道江湖险恶，你且小心行事便好。明日一早便动身，现在快回去休息。”

　　钱峰向师父与师弟师妹道了别，并让他们明早不用相送，自己自当早日回来云云，说完便出去了。

　　等钱峰出去后无鬼子对罗书冯倩说道：“无鬼山下百里外有座小镇，小镇附近有个村子发生了灾疫，镇上有人向无鬼山求救，如若不及早治理好村里的灾疫恐怕会蔓延开去。倩儿你医术不错，去一趟。罗书你学医时日虽短但我看你领悟不错，这次你跟着倩儿去锻炼锻炼。”无鬼子拿出两个香囊交给两人，“这里面有些防疫的药，你们戴在身上。此去算不得凶险却也不太平，两人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