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蔓延》木生而正

2、暂别

　　锁屏亮起，上面显示：
　　【微信消息】祁泽峰：有。
　　看到消息的那一刹那，林柚感到耳边的嘈杂全都褪去，唯一充斥在她的世界中的是她的心跳声。
　　肾上腺素野蛮飙升，无法掌控。

　　直到念念的声音劈开她的世界：
　　“让我看看对方回了什么……”
　　林柚手都要软了，手机被轻而易举地拿过。
　　与此同时，似乎又有一声“嗡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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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还蛮有情商的。”念念的再一句话将林柚拉回神。
　　“啊？”林柚不明所以地拿回手机，发现祁泽峰又发了一句话：
　　祁泽峰：你热心善良性格好，当初班上的人都很喜欢你，都很乐意和你当朋友。

　　耳边的嘈杂再次归来，过载的大脑像是被甩在了冰块上降温，林柚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嗯对，他是这样的。”林柚解释道，“情商很高，相处起来很舒服。”
　　“他是你以前的同学吗？”念念好奇道，“你们怎么才加好友啊？”
　　“嗯，是初中同班同学。”林柚说，“我们刚刚在……”在门口偶遇了。
　　只是林柚一时说不出口，要是这样说了，念念这么八卦指不定下次倒霉又轮到她大冒险的时候就直接让她把人叫来了，他们刚刚重逢彼此并不熟络，这样的场面只会十分尴尬。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说：“……在校友群里看到了就顺手加了下好友。”
　　“喔这样啊。”
　　林柚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在聊天框中解释。
　　柚子：抱歉祁哥，我们刚刚在玩大冒险，你不要放在心上哈……
　　不行，最后这句话怪怪的。林柚赶紧删去，想了想，将措辞改成：
　　柚子：抱歉祁哥，我们刚刚在玩大冒险，打扰到你了。
　　发送。
　　林柚再次松一口气，仿佛整个人都要软成一滩水了。

　　玩完游戏已经八点多了，有些人还想再去KTV组局，林柚不感兴趣就拒绝了。
　　大家都走到酒楼门口开始打车，去KTV的去KTV，回家的回家，全都在门口站成一堆，声音喧闹，充斥着离别的气息。
　　“小柚，那我先走咯。”念念拉着林柚的手说道，很是不舍。
　　“以后还可以再聚的，你不是也留在A市吗。”林柚安慰道。
　　最终，念念也坐上了车，离开了。

　　林柚环顾四周，好像就剩她了。
　　她叹了口气，开始掏出手机导航到附近的地铁站。
　　这个酒楼离她住的房子比较远，A市打车费很贵，倒是地铁比较方便。

　　正当林柚掏出耳机准备听导航时，一抬眼便看见祁泽峰刚从楼里走出来，晚风吹拂着他过眼的发梢，像一抹孤独的流星划入她的视野。

　　也许是林柚的注视太过专注，祁泽峰似有所觉，朝她这边看来。
　　目光相接，流星停驻。

　　“你还没走吗？”祁泽峰远远地问，卧蚕挤压着眼眸，神色似笑似倦。
　　“我打算去搭地铁。”林柚有些拘谨。

　　两人隔着些距离，祁泽峰略微提高音量道：“这里去地铁站要走十几分钟，有点远。”
　　“嗯。”林柚讷讷应道，“是有点远。”

　　一时无话。只有车鸣声填充着彼此之间的空间，诉说着都市人的夜晚。
　　他们远远相望，祁泽峰开始一点点向她靠近，林柚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就连脸都感到烫烫的。

　　忽然，他的手机在半途响起。
　　祁泽峰旋即挪开目光，又挪远了些接听电话：“喂……她怎么了……不要急我马上回去……”

　　祁泽峰神色肃然挂断了电话，他看向林柚，面带歉意道：“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
　　“没事没事，你赶紧去吧。”林柚挥挥手。

　　祁泽峰颔首致意，旋即匆匆跑到路边，拦了一辆正巧路过的出租车。

　　正当他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去时，忽然扶着车门又回头看向林柚。
　　她还停留在原地，曝光在明亮的路灯下，而他站在街道的车旁，隐入漆黑的夜色下。
　　林柚见祁泽峰回头，笑着用更大的幅度和他挥手道别。

　　“注意安全。”他喊道。
　　“好。”
　　车门关上，黄色的车尾渐渐驶离林柚的视野，不再回头。

　　*

　　林柚一进家门，就闻到了浓郁的泡面香味。
　　“柚柚你回来啦！”
　　芊芊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开着投影仪播放电视机。
　　芊芊是她的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也在A市工作，现在和她一起合租。

　　林柚将包往沙发旁一丢，整个人累得瘫倒在沙发里，脑袋发懵地开口道：“我今天同学聚会见到了祁哥……”
　　“祁哥？”芊芊皱眉，一时没想起来：“谁啊？”
　　“就是祁泽峰啊，和你高二同班。”
　　林柚和祁泽峰是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后来两人升到同一所高中，高一时林柚和芊芊同班，高二分班芊芊和祁泽峰分到了林柚的隔壁班。

　　“我想想啊……啊好像是那个透明人。”芊芊边砸吧着嘴边说道：“我和他不熟，他在高中就是个坐在最后一排班上最没存在感的人。”

　　“怎么可能！”林柚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他初中时学习成绩优异，人缘很好怎么会是透明人？”林柚记得初中的时候，有很多同学都喜欢围在祁泽峰身边问问题，她也常问他问题，他不仅耐心解答，还会找类似题让她再做一遍。

　　“他以前学习成绩怎么样我不知道，”芊芊说，“反正高中的时候他成绩很普通，也不爱说话，老师都不怎么cue他。”
　　“在初中他可是老师的宠儿。”林柚越来越不能理解。祁哥家庭环境很好，他从小到大看过很多书，写出来的作文总是得高分，语文老师很喜欢他；他的数学天赋也很好，参加奥数获得过一等奖，数学老师也很喜欢他；他喜欢看英美剧，英语发音也很地道，英语老师常常叫他带头朗读。

　　“他被夺舍了？”
　　“他有个双胞胎兄弟？”
　　两人同时出声道，旋即又都看向对方——
　　“好扯哦。”
　　“我觉得也是……”
　　这时，电视剧里突然爆发了高潮，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们一边看一边吐槽，快活极了。

　　然而林柚眼睛虽然盯着屏幕，思绪却不由走神了，没有跟着电视剧里的主角走，反而飘向了回忆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林柚相处最多的是初中三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祁泽峰——毋庸置疑那时候的他是夺目的，可当她回想起他时，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印象，竟是高二高三他在她隔壁班，他们偶尔碰见相互打招呼时，那双深沉孤僻的眼眸。

　　这晚，林柚做了个梦。
　　她梦到那条高中的塑胶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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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参加接力赛的女同学前几天脚受伤了，得找个人替补。
　　理科班女生本来就少，再除去已经报名的、请假没来的、身体不能运动的，还有正在生理期的，最后发现符合参赛条件的，只有林柚这个运动废柴。

　　接力赛要五个女生五个男生，是一项团体运动，如果最后因为人数凑不齐而自动弃权，对其他九个好好准备的同学来说，太残忍了。
　　于是在体委的苦苦哀求之下，林柚最终成为了第十名参赛选手。

　　比赛那天，她正站在自己的跑道上活动筋骨做准备运动，以免待会儿才跑起来就崴脚。

　　忽然，她的余光瞥见祁哥从操场上路过。
　　他低着头，微弯着背，眼神就那样虚掷在操场的草地上，明明那么高，却又好像很不起眼，仿佛有一朵乌云笼罩在他头上，让他与周围格格不入。明明是运动会，到处都是大家的喝彩与加油声，他却仿佛与世无关，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

　　林柚一时很想朝他挥手问好，仿佛这样就能把他拽入这个热闹的场合。

　　她也这么做了。

　　“祁哥！”她大声喊道，用力挥舞着自己的手臂。
　　他果然被她的叫声吸引，向她投掷来了目光。那双眼眸像是短暂性地被点亮了，仿佛灰烬中复燃的火光。
　　他看着她，从草地走向跑道，最终来到她面前。

　　“你要跑步吗？”祁哥问道。他的眼睛明明含笑，可她却总觉得里面还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她看不懂。
　　纵使那种情绪被他压在了眼底，可就像校服背后的霉点，那是在长年累月的汗渍的浸润下滋生的，即使企图一下子隐去，终究还是会落下点点痕迹。
　　望进那双深眸，她好像隐约捕捉到一点什么，那里面似乎是……无奈。

　　“嗯。”她应道。
　　“那你好好加油。”说着，祁哥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温暖的掌心覆盖在头顶，刹那间，林柚感到自己的心开始奇异地跳动，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让自己贪恋这一刻。

　　扑通、扑通……

　　那只温暖的大手很快就从头顶撤去，那么短暂。
　　祁哥对她微笑着，转身离开。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仿佛他周围的空气又开始凝结，乌云开始聚集，他的眼眸依旧无神地望着脚下的路。

　　而她的心跳仍在加速，最终与梦境的旋律产生了共鸣，震破了梦境的边际……

　　她醒了过来。

　　这是一场梦，但也是一次时间回溯，梦里的一切，都曾在现实中发生过。

　　她从小到大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人，但在那青春悸动的青春期中，却也不可免俗地有过心动瞬间，只是后来又随时间埋葬在记忆深处。

　　而此刻，在一场久别重逢的冲击之下，在一场回忆式梦的催化之下，她平静了好多年的心，忽然之间又开始悸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