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记忆》孟格子

12、回归过去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石头，我慢慢让自己变回成那个呱噪而疯癫的人。
　　油嘴滑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发现夸奖别人是活受罪，明明丑得要死还要甜甜叫一句“美女”，明明发质烂到恨不得一把剪刀还要说你发质真不错，做什么头发都好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是个人，只要进了我们的店面，我都要微笑地说“帅哥”、“美女”，说到后来我再说红叶是美女的时候她两腿一翘不理我。
　　跟每一个同事嘘寒问暖，关心他们的生活与健康，努力地跟他们玩笑，不管他们是否真的愿意跟我玩笑。喝酒、唱K、打球，我想我是真的有点老了，年轻的时候工作十几个小时再玩几个小时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当做四十二个小时，现在，现在一天工作下来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再玩上几个小时简直去了半条命。
　　突然觉得还是一个人好，一个人自由自在，泡茶、看书、上网，石头喜欢过的日子还真是他们的小资。六年的冬眠，我没有那么多的话说那么多的地方去了。我发现即使我那么努力地去接近他们，也是始终处在边缘。嘿，你还好吗，每天回到租住的公寓，我就这样问自己，然后像无骨的小狗一样告诉自己说还好，要坚持。
　　为了见到石头，英勇无畏的红叶同学时常到他的整形医院去咨询一些有的没的，搞得负责咨询的小姐很烦，末了说她一句你是不是没事找事来羞辱我们的，长成你这样都可以去做鸡了还整什么型。红叶尴尬地笑，一点点退出窗明几亮的大厅。
　　不知道是真爱上，还是活在自己的虚幻世界里，红叶对石头很上心。她一如既往地收集他的信息，并且变本加厉地记下他的爱好品味。我说你到底是喜欢一个人还是喜欢一件物品。她说完美的男人其实就是一件艺术品。我不想理他，我想，他的钟岩峰不是我的石头，我的石头无法用任何东西来衡量。
　　没事干的时候，我会坐在理发店门口晒太阳，几年的习惯，即使处在闹市也改变不了。我靠在墙上，被人说成傻瓜。他们说如果我穿得破烂一点，眯着眼睛呆呆地坐着的时候就是流浪汉了；他们说如果我穿得华丽点，坐姿优雅点，那绝对是薇雅的活广告。
　　我的发型是我自己设计的，是一个很老的很老的样式，20来岁的时候喜欢得不得了，曾经给很多客人做过，只是石头坚持不做。薇雅的发型师在听了我的阐述后一个个都不言不语，其中一个用眼神告诉我你别搞笑了。我哼了一声，拿起工具准备自己动手。红叶不动声色地在一边看，她说我从来没看过你剪头发，终于有眼福了，没想到还是自己给自己剪。老狐拿下我手中的剪刀，卡擦卡擦地剪了起来。
　　他是我在学校学造型的时候认识的前辈，人很好，但是很沉默，没想到是石头的朋友。老狐长得很man，是那种很给人以安全感的人，只是三十好几了依旧独身一人，没有老婆孩子，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多少个。
　　很久很久以前，我一直以为石头是没有朋友的，无论男女，跟他好的，都是情人；我也一直以为老狐是没有朋友的，他这样骄傲自负到不可一世的人除了自己谁也不会看得上。
　　不是时下的风格，在我的头上，据说很不错，是浑然天成的美，有那么点复古的感觉。
　　那天，据说老板娘要到店里来做头发。出门的时候我很认真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对着镜子说千万不能丢脸。红叶烧好了早饭，做回正常人的我们很注重吃饭这件事情。虽然发廊的工作很多时候都不能让我们在正常的时间吃正常的饭，但只要抽得出时间来，我俩就会花上十二分的心思去菜场、超市挑自己想吃的东西，然后千方百计做出点花样来。
　　看到我人模人样地出来，红叶扑哧地笑。说实话，自从在薇雅工作后，我又开始了正儿八经地打扮自己，穿一些花哨的衣服带一些花哨的首饰，是石头曾经很厌恶的打扮。可是，没办法，我有职业道德。那天，我把自己弄得很粉嫩，厚厚的刘海下一张铺满了粉的脸，看起来不像二十六岁，但也不像十六岁，大概就是十六到二十六之间吧。红叶扯着我的头发说“格子，我郑重地告诉你，我越来越看你不顺眼了你下次再这么打扮我就把你卖到鸭店去。”
　　我不理她，她不会知道我心里的秘密。他们说那是个美丽的女人，他们说那个女人和石头站在一起是绝配。怎么会呢，石头应该和男人站在一起而不是女人。
　　早饭吃得很香，红叶的手艺真的不错。
　　出门的时候，仔细照了照镜子，找不出一丝的瑕疵，满意地对自己笑，如果时间停留在年轻的时候，那该多好，我将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追求那个我爱到骨髓里的男人，不怕岁月蚕食了我的容貌让我没有追逐的勇气。
　　阳光照下来的时候，我跟红叶说如果我伤害了你，你会不会原谅我呢。她白我一眼，狠狠地说：“不会。”转瞬，她牵着我的手说：“亲爱的，你舍得伤害我吗，如果没有了我，这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怕孤独。”顿了顿，她呢喃：“就像我一样。”
　　我害怕伤害你，真的，但是，我更怕伤害我自己。石头说我是自私的人，自私到希望全世界都给我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