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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个人不是你,我只能一生错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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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包间里,像是设计好的一样,大家刚好结束了一个话题,屋内呈现了难得的安静,但那却只是一瞬,而恰恰这个时候莫言和苏易枫他们走了进来。好像是谁“嗯”了一声,空气里多了几分不明的暧昧,大家的眼光都投过来,却又都装着不甚在意。可是现在的莫言却不再关心这一切的一切了,她的耳朵已经不能听,她的眼睛也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影像,一个模糊的影子递过来一只酒杯,要喝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喝过酒了,有几年了?怎么却像是过了许多个世纪一样了。喝了吧,又能怎么样呢?没有比现在再好的了,也没有比现在更加难受的了。她将红色的冰凉的液体灌进身体,心脏的部位好像也在这一个霎那一起被贯穿了。究竟还是痛的,自我麻痹了五年的时间,却终究一击即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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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大的旧操场还是多年前没有整修时的样子,夜色中古朴却透着勃勃的生命力,就好像是旧的感情腐朽枯竭,新的思绪正在萌芽茁壮。“不信吗?秦乔和他就在操场,你以为我是瞎说的?怎么了,不敢去亲眼看看吗?…亲眼看看你那所谓的高尚的友谊和爱,哼……”全是轻蔑的脸在眼前闪着,“他不喜欢我,你以为就是爱你了吗?”声声仍然刺耳.
那个白色的身影颀长,淡漠,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那是令莫言痛恨的,她很想那个影子模糊一点,哪怕是一点点,这样她就可以试着自我麻痹,视而不见。只是彼时恐怕莫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的眼中也是分明的,或者说,莫言的每次出现都是不经意映入某人眼中。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是个观众,静静地站在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身侧。那个粉黄色的人在暮春的夜色里宛如星辰,长发松散的挽起,额前的发已经被风吹散,眼神里有羞怯,有挣扎,有不确定 ,但更多的是期待。这样的表情多么熟悉,仿佛就在昨天她也曾是这样的看着同一个男生的。莫言怔怔的,就仿佛再多看一眼,多痛一点,心绪就能平稳一分,自责就也可以减轻一分,至少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她看见他修长的手指理顺秦乔的碎发,她就在离他们很近的一片阴影中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看着秦乔眼中的泪固执的不愿掉下来,眼光迷恋的不愿从那张脸上移开分毫,就如同莫言一样。莫言清楚地看见那个吻,像是电影的慢镜头,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反复在脑中播放。秦乔踮起脚尖,把唇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闭上眼,终于还是让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跌落。莫言看见他没有闪躲,没有迟疑,也没有震惊,甚至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等待着秦乔重新站定,又轻轻理了理她的发,表情是淡淡的,没有言语。直到秦乔的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他的手僵在空中。莫言听不清那是什么,她只是感觉那两片唇瓣就好像是着了火,连同她的眼睛一齐点燃了,所有的防备,轰然崩塌。
秦乔匆忙转身,离开已然热闹的操场。这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场景了,对于这个充斥着青春激情的摇篮,到处都弥漫着热烈的蠢蠢欲动。没有人关注它是不是改变了一些人的人生轨迹,是不是让他们在之后的一路上,曲曲折折兜兜转转,尝尽各种滋味。
莫言没有动,还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个静立的身影,至少此刻他还在她的眼中,而现在他的眼中又藏了些什么呢?仿佛过了很久,他终于要起身离开了,侧过头就看见莫言,莫言走到他的面前,他的脸像是抽动了一下,继而静静攥紧拳,手背上青筋暴起,莫言眼中已没有泪了,但泪痕却了然。
“滚!”那是从胸腔里爆发出的低吼和愤怒,莫言忽然觉得心痛超过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所以只能选择转身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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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突然一片清明,莫言放下手里的酒杯,拭去脸颊温热的液体。现在,秦乔已经嫁了人,如愿的在25岁前把自己嫁出去,看样子是幸福的;“何大检察官”,人们这样叫你了,你终于也成功了吧,那么,现在那些纠纠葛葛是不是都能欣然落幕了呢?
“怎么回去,我送你?”苏易枫凑到她身前说,笑容谦谦,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刚才她的窘态一样。莫言瞥了一眼他身侧的方璨正对上自己的目光,“多谢,不过,不顺路。”转身和其他的人一起推门下楼了,再也不想涉足这些尴尬的千丝万缕。
初夏吧,夜里有些清凉的风,吹在莫言脸上,让她一个激灵。此时她立在会所门前,街边那辆黑色的奥迪A4没入深深的夜里。灰色的西装搭在腕上,白色的衬衣,领带松开挂在颈上,脸色是苍白的,清冷的,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直直盯着莫言,眼底时而闪过一片浓浓的,分不清的杂色,脸上再没有别的多余表情了。那张脸和记忆碰撞在一起,莫言不禁倒退一步。恰好此时杂志社一行人也都聚到了门口,苏易枫和方璨在一大群人中间,没有同彼此说话。
莫言抿了抿嘴角,点头用清淡的笑同每个人道别,也包括方璨和苏易枫。其间苏易枫侧过脸望一眼方璨,转身想同莫言说什么,但随即迎上莫言公式化的笑,只是怔怔的点头,离开了.
这一番折腾令莫言徒感疲惫,脸上的表情僵硬着。她重新望向街边,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不见,那辆黑色的奥迪驶入了华灯璀璨的长街。
莫言,这一次终于不是你落荒而逃。
“快开门,帮我递一下。”莫言从书房冲出来打开门,看见门外的秦乔靓丽的妇人打扮却左右两只手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和副食品。她急忙将一只手提的纸袋放在门边地上,顿时就有西红柿、苹果滚落在地板上。
她走进来,高跟鞋关上身后的门,两只手将另一个纸袋放在餐桌上。
“站着干嘛,不带我参观一下?”莫言歪头笑了笑,侧身让开了秦乔的视线。这间20多坪的房子除了洗手间已经可以一览无余了。所谓的书房其实是白色布帘隔出的一块阳台上的空间,不大的书桌,凌乱的放着几张图片,笔记本开着放在桌前的圆木墩上,这就是莫言刚才的工作阵地。屋里还有张大床一个简易的衣橱,还有个杂物架。门的另一边是厨房,里面只有一个电磁炉、一台电冰箱,显得有些空旷,但确实很整洁,显而易见的是各色的调味品但是一应俱全。
“别有一番风味呢.”这是秦乔给出的评价,对于一个25岁的单身女子,这样的栖身之所称不上是好的,但也说不上是不好。纵使有难以遮掩的冷清,却也处处有韵味。
“大小姐,你以为我是星级宾馆的大厨啊,买这么一大堆诚心要为难我?”莫言边说着,边把切好的鸡块倒入炒锅中,“嘶啦嘶啦”的声响,在秦乔听来,和莫言的声音一样,宛若天籁。她只是靠着门边嘿嘿笑着。
“去,看看想吃什么。剩下的你带回去,或者放冰箱里下次来再说。”屋里紧接着传来了秦乔啪嗒啪嗒的木屐声,莫言脸上露出难得的舒心的笑,她是知道的,秦乔不爱闻油烟的味道。
紧接着各种物品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莫言将最后一道菜盛入盘中,端起来走出厨房。秦乔刚好将桌上原先的一片狼籍塞进了莫言不算太大的冰箱里,重新走到桌前,惊讶的望着这一桌丰盛的晚餐。
“莫言,我要娶你。”说着取出自带的红酒,“ HAUTBRION的,我不亏待你噢,沈大厨。”
说罢,就准备开启这瓶价值不菲的极品红酒。莫言拦下她,“我不喝酒的,何必破费。”秦乔推开她的手,自顾自的开了瓶,“没有它待会儿你怎么说实话。”眼睛俏皮的眨着。莫言只能不语。
秦乔倒是再没说什么,举箸开始了品评,最终她得到的结论是即便莫言将来不做摄影了,她又拥有一项生存技能。莫言是没怎么喝的,但秦乔几杯酒后脸上有了明显的红晕,她凝视着杯中的液体,轻轻笑了。
莫言知道她要开始了。
“你已见着他了吧,不然,他不会找我。”说罢,抬起头注视着莫言的反应,其实当时莫言心头一震,但她的脸色丝毫未变。如果五年来莫言有什么收获,不显山不漏水,故作淡然她倒是学的很好了。
秦乔有点儿讪讪的接着说,“莫言,当年的事……”莫言打断她,“都已经过去了,不必提了。”
“不,”秦乔决绝的说,她望向莫言的眼神中有一点闪闪的光泽,“其实,当时我们每一个都知道你在操场上,知道你看见了,都知道,都知道你知道我,我,我吻了他。”她最后说的小心翼翼,仍然让莫言的心疼痛的颤了一下。
“他没推开我,只是因为看见了你在那里。他就是为了要刺痛你,可是直到今日我仍然不明白究竟为了什么。但我知道,他永永远远都不可能爱我喜欢我,五年前就知道了。”她又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比以往都要细致地品着,但脸上的红润却愈发明显了。
“我还记得你和我说过,何慕询的吻有奶油巧克力的味道,所以我才……但是,”她抬起头,望向莫言,“那天我只尝到了苦涩。我告诉了他,跟他说,你曾经说过的,结果他告诉我,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莫言沉默地看着桌上的菜,一语不发。
“他说,倘若那个人不是莫言,或许这一生他只能错过了。”
那个人不是你,我只能一生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