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奇怪的差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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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个奇怪的人。不，或许那个差使本身就很奇怪了。
那是在磷纪元年时候的降灵都，我在契约市场附近徘徊，犹豫要不要为了肚子牺牲面子。你知道我很饿了，这年头再强大的妖兽都容易挨饿，毕竟谁都不敢违背白家的禁令随意猎取食物，所以不得不辛辛苦苦出卖劳力混个饱腹。而那时白家新任家主将将即位，更是连我们这等贪吃的都没胆子哪怕抓个兔子妖解馋。谁知道三把火会怎么烧。
而跟降灵师订立契约，至少可以吃得稍稍多点：再差劲的小家伙，只要拥有签订契约的资格，就可以合法狩猎。白家的试炼毕竟不是人人都可以通过的，而妖兽的寿命相对于普通降灵师简直可以说无穷无尽，哪怕是终生契约，于我们来讲也不过区区几十年。
我依稀记得曾经跟一个厉害的家伙签订过契约。有那么一点，我觉得那是不错的日子。似乎是个女孩子吧，漫长的生命里我少有记得的人类之一。
举爪再踯躅了一会，我毅然把眼睛一闭，踹开大门踩了进去。
出乎我意料，里面空空如也。原本应该很热闹的，因为印象中这里永远有无数的小降灵师和吃不饱的妖兽泼妇似的为了契约上的某一条争得面红耳赤，整个市场沸反盈天。
照例我应该觉得反常，可是我一点奇怪的感觉都没有。
空无一人的市场一角，神物疏麻舜华澎湃的清净气息，还有独属于降灵都无冕之皇、白氏新任家主白磷，压倒一切的纯粹灵压。
几乎是本能的畏惧。我向那个方向屈膝匍匐，行我朱厌一族的礼节。那样强盛的灵压，慢说顾望他的所在，连思考他为何到这里来都忘却了。
“来了啊。”
一声奇异的喟叹，然后一角素色的衣袂出现在我的视野中；耳中传来沉默而冰冷的呼吸，一张血纹莲花的契书递到我眼前。
从未感受过的可怕。作为本身人类的降灵师，实现位移却可以将带起的风声和着呼吸一起掩去。这样的能力，就算是以速度见长的妖兽飞廉也未必能及。降灵师天生的体弱，于他却似全无影响一般——他真的如我万妖席礼继位九典时所见，仅仅是个少年？
那时不由自主地臣服从而毫不犹豫地在看到“供食：充足”后连时限也不检查就一爪拍了印是怎样的心绪至今都还记得。契约，即使白氏也不能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订立，而我想追随他，这个一言未发却充分让我感受到其强大的降灵师，他配得上为他而更改的纪元。
——没想到以白氏的渊远历史累积哪里需要家主亲自出动来收纳一只契妖，那时的心情究竟也是原因之一吧。
我的契主，终生契约的主人白磷，和那怎么看怎么莫名其妙的差使，至此成为我后来一段短暂亦漫长的岁月里，铭刻入骨的记忆。
我趴在房屋一角百无聊赖地窥视着这里唯一的生物。妖兽的眼睛可以看到比人类更多的事物，所以我看得到那个女人脚踝上捆绑的束缚。
透明的水晶样的圈子，其中一点缀连着细细的银色链子，看上去再简单不过装饰一样，我却没见过那女人尝试挣脱它。那链子究竟连在哪里呢？我绕来绕去试图看个究竟，却始终找不到源头。
守得久了越瞧越觉着古怪。
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这一座屋宇内，显见得曾经是个厉害的降灵师，因为一守多年我从未见过她进食。她很有耐心（或者说是不明白什么叫做不耐心？），可以蹲在我身边盯着我一整天，用那种连好奇都没有的平静眼神——最后每每以我逃之夭夭为结局。这种目光着实让人悚然。在她身上我没有见到过一点点遭到幽禁的人应有的愤懑或者悲哀，她甚至连动作都少得可怜——整日的默坐，每有一个动作都能引我看上好久。试着和她说话，她就朝我微笑一下，一言不发。
我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会犯过什么错而被我的契主囚禁；或者有什么必要囚禁她？这个人自己把自己拴住了。在没有看到她的微笑之前，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传说中禁忌的人偶。
我的契主和这样一个奇怪的人类，中间会有什么因缘呢？
我莫名其妙进入的这个秘密，它的真相，在那两张相似的容颜之下，仿佛呼之欲出。
契主经常来看她，少则几日一次，多则一日几次。来了也不与她言语，只静静扶着门注视。那女人总不看祭主，背过身一如往常默默坐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执念，两个人都是。
除去第一降灵师世家白氏家主的身份和那一身惊人的力量，我的契主白磷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啊。人类没有妖怪看得开，自古就是，挣不开七情六欲的六尘缘影。妖可以不在乎区区十几年，但人纵使强如白磷，不服疏麻舜华也一样要长大。
所以我相信，他越来越悲伤的眼神不是错觉。
那么，我被选择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困扰我已久的疑问，和对两个人一开始就既陌生又熟悉的感受，像一团乱麻将我捆了个死紧。
委实让人讨厌。想得太多，对一只已经活过上千年的妖兽来讲，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吧？对于年老者和智者，这种行为无疑愚蠢至极。但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这就是我还能对你讲述这个故事，最大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奇怪的差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