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育的角度读红楼梦》无法忘记的遗憾

4、刘姥姥如何救巧姐（二）

　　前面我们从世俗人情的角度解释了刘姥姥为什么不可能花钱为巧姐赎身的问题。现在我们就从古代的法律角度来说一说，刘姥姥为什么不可能花钱为巧姐赎身。
　　首先，大家要明白什么是贱籍。
　　我们现在的法律上有一个概念，那就是：剥夺政治权利。
　　在我们现代文明社会，犯罪之后，被剥夺政治权利，但是犯人在法律上还是一个人，享受人的基本权利，比方说，一定的人身安全。
　　即便这个犯人是个杀人犯，也被判处了死刑，在他被押往刑场、在他被处决之前，他依旧拥有人身安全方面的权力。这就是我们经常会在影视剧里看到，警察会保护犯人的镜头的由来。
　　但是在古代，一旦沦落贱籍，就意味着在法律上不再是人！
　　没错，从法律原理的角度来说，贱籍不是人。哪怕你会说会笑会思考，哪怕你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只要你的身份文件是贱籍，你在法律上就不是人！所以身为人拥有的权力，你就没有，你得不到法律的保护。
　　这才是古代法律跟现在法律根本性的区别。
　　当然，贱籍和贱籍，也有很大区别。
　　有一种，就是因为贫穷而卖身。这属于民事上的身份改变。
　　古代，因为贫穷而卖身的情况实在是太多了，加上农耕社会，人口是重要的政绩，出于人口保护的目的也出于政绩的需要，古代基本都有限制杀死良民出身奴婢的相关法律。
　　像古代的鱼玄机，她就是因为杀死自己的丫鬟而被问斩。因为被她杀死的那个丫头，是良民出身的奴婢，是可以赎身的。
　　而贱籍中有一种，是最卑微的，也是最凄惨的。这些人都是罪臣之后，因为家族危害了国家安全、社会稳定，所以被牵连受处罚，沦为贱籍。这种贱籍，也被叫做乐籍，俗称教坊司。
　　没错，贾家获罪的时候，作为贾琏和王熙凤的女儿，巧姐毫无疑问，会被没入教坊。
　　那么，巧姐想从教坊司赎身，花钱就可以了？
　　最近《梦华录》很火，这部剧的底本是古人写的，很适合用来举例。
　　问题来了：为什么赵盼儿能赎身脱籍？为什么宋引章不停地跟人打听脱籍的条件却从来不问自己的两个好姐妹？
　　原因很简单，因为在古代，没入教坊司的罪臣家眷及其后裔想要脱籍，必须皇帝点头。
　　好比说，梦华录里的赵盼儿，她是孩提时代就因为父亲之故而被牵连，没入教坊。多年后因为父亲的旧部在皇帝面前说情，所以才得以脱籍，之后就成为良民，为了养活自己，靠着在教坊司里学到的本事和积攒下的钱财开了铺子，攒了不菲的家业，才有底气资助出一个未婚夫。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赵盼儿的父亲很有可能一个武将，因为只有武将才会有旧部。赵盼儿的父亲很有可能吃了败仗，才会导致妻女没入教坊。而他的旧部之所以能说情成功，有可能是说了什么类似非战之过，比方说，天降大雾导致迷路，比方说，补给不足，导致军队战斗力出了问题而吃了败仗。
　　当然，如果是被敌人诬陷出卖，那么案子最终水落石出的时候，赵盼儿就应该恢复身份且发还财产并得到相应的补偿。而梦华录里，最终赵盼儿只是脱籍成为良民，可见她父亲的罪过可能是战败，有过，但是罪不及家人。加上国家需要良将、需要鼓励将士，所以对她网开一面，让她脱籍，是很有可能的。
　　能够决定这种事情的人是谁？在封建时代，大多数情况下就只有皇帝。不然，首辅也有可能，但是要运气好，遇到特殊的政治环境。
　　这也是梦华录里，宋引章根本就不问自己的两个好姐妹、直接自己去打听、自己去碰得头破血流的原因。这也是梦华录里，赵盼儿跟张好好两个根本就跟宋引章开口的原因，因为她们本来就宛如浮萍，根本就没有这个能量。
　　还有，梦华录里，宋引章去给商人做如夫人，就是做小妾，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脱籍。说是小妾，实际上商人养的家妓。
　　不过，不同的朝代，对家妓和家妓的子女的法律各有不同。宋引章运气好的话，遇上一个好主母，她的女儿能记在别人的名下（当然不会记在主母的名下），那她的女儿就不是乐籍了。但是她本人，始终是在乐籍。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在古代，给罪臣之后脱籍，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要想替某位乐籍人士脱籍，必须先考量他或者她的先人犯下的罪行属于什么性质什么等级，定下这个标准之后，再来看当初的量刑以及这些年下来，他的后人受到的惩罚是否足够，需要脱籍的人士表现如……
　　而这些标准，就是脱籍的标准。
　　当然，这些标准其实很是主观的。皇帝是天性仁慈还是天性严厉，主事的官员是按照规章办事，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都会决定最终的结果。
　　如果说梦华录是现在的电视剧，不够充分，大家也可以去搜搜南宋女词人严蕊。这位就是因为不肯做伪证用自己的铮铮铁骨最终打动了皇帝才得以脱籍的。
　　再不然，用军功赎。
　　军功赎罪，这是从秦代的时候开始，封建王朝历朝历代都沿用的。但是对于女人们而言，这个方法肯定不适用。
　　我们再回到红楼梦。巧姐是贾琏和王熙凤的女儿，因为贾家获罪而沦落贱籍。刘姥姥一个平民，哪里有这个能量帮她脱籍？
　　想也不可能。
　　那么，刘姥姥最终是怎么救的巧姐。
　　我们下一章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