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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蜀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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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是个机灵的,眼见他在人堆里绕了几圈,听听问问间便了解了事情大概。
他疾步上楼,见到两位小姐就是一拜,耿直又单纯:“小人朱珂见过两位小姐。”
沈苡婠示意他起身,连忙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细细道来。”
“楼下站着的公子是御史中丞许大人的长子,此次进内城是为了武考。”他顿了顿,模仿着茶楼中说书人的语气,“而那撒泼的小姐则是礼部尚书吴大人与原配的次女,另一位退的远远的是吴家大姑娘,是继室所出。”
朱珂嘿嘿一笑:“而且小人还打听到,当今的吴家正是继室管家,原本吴大人就与继室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年少情深,可惜继室夫人的娘家家道中落,吴大人为了仕途不得不娶原配夫人,让继室先当了十几年的贵妾。所以吴家三姑娘才会如此巴结自己的长姐,只为了谋取一条出路。”
“而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刚才吴大姑娘与许家哥儿恰巧擦肩路过,谁知刚从武试考场出来的许家哥儿的衣摆上粘上了泥土,无意间弄脏了吴家大姑娘的衣裙。原本是件小事,吴大姑娘也不愿计较。
“可巧了,那许家哥儿像瞧上了人家,直截了当的问人家闺名,还有些有的没的。那吴三姑娘是个一点就炸的,以为许家哥儿是个浪荡公子,把人家好生数落一顿,骂的简直不堪入耳。”
沈苡婠先是惊叹于朱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探到如此详细的消息,接着再问沈之姮的意见。
沈之姮把玩着一只小巧的玉如意:“那吴三姑娘被人当棋子使也不自知,还眼巴巴去冲锋陷阵。”
她学着沈苡婠的样子倚在窗前,手指着吴大姑娘:“阿妧你瞧,那吴家大姑娘身边分明跟着这么多丫鬟婆子,哪个不比自家妹妹出面好,再说吴三姑娘这番举动只会给自己留下尖酸刻薄,举止粗鄙的名声。”
“这些个东西不管是哪个大户人家都清楚,除非有些人就是心怀恶意,接着这件事顺水推舟,毁掉一个人名声什么的最简单。”
沈苡婠接了一句:“我瞧着那许家公子的面相也不太像是个登徒,被人骂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还口。”
姐妹俩互瞧一眼,自然懂其中会意。
楼下的人久久不散,正眼瞅着事态僵持,一间紧挨着沈翊儒身处的雅间方窗被打开了半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掷出一壶酒,破碎的瓷片伴着清酒四溅,一时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天子脚下,不得撒野,还请两位换处地方解决纠葛。”说话的人语气淡然,但足矣震慑人心。
吴少芊原本心里还憋着一口气,没等她开口质问,楼上的人又扔下了一块牌子,懂行的人一眼就瞧出这是宫里的物件,牌子上仅刻了一个“宣”字,靠的近的人立即退散。
吴少芊的侍女连忙向她耳语:“小姐,那是华宣长公主的令牌,这件事咱们还是算了吧。”
她一听是皇族之人,嚣张的气焰霎时破灭,腿肚子一软,差点就没站稳,无助地向她家长姐投去求助的目光。
吴柒柒捏着帕子,不耐烦地向她招手,也不等她上前,自顾自的领着丫鬟婆子先走了。
唱戏的主角都散了,看戏的人自然也四散而去。占据有利地势,畅观全局的沈苡婠眼见男子向高楼上施以一礼,以表谢意。
“这热闹可好看?”
“好看好看,我多久没……”她好像察觉到不对劲,心上一紧,满面笑容地转过头:“大哥哥,来的好巧。”
沈疏鸿与薛氏早就到了,在暗处看着沈苡婠整个人倚在方窗上,津津有味地瞧着热闹,时不时还点评两句。
沈疏鸿点点她的额头:“一点架子也没有,也不怕被人瞧见。”沈苡婠小声地嘟囔了两句,但也不敢和沈疏鸿顶嘴。倒是薛氏亲切的挽起她的手:“我听母亲说,你们出门为了之姮小妹的及笄礼添办物件,我想着我那些个嫁妆里有一块上好的白水晶。”
她又拉起沈之姮的手:“你看看,到时候是镶到冠上,还是雕成物件,都凭你的心意去做。”
她让人将那块白水晶拿上来,果真是一等一的料子,普通市面上还见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女孩家哪有不喜欢好东西的,沈之姮自然是受宠若惊地收下。
三人聊得火热,沈疏鸿趁机把沈苡婠叫过来:“老三呢,母亲不是让他好好看着你俩吗?”
她用手指了指对面的雅间:“那儿呢,在府里关了一个多月,把金风玉露的一醉仙馋的紧,把我和之姮阿姐送到后就去喝酒了。”
沈疏鸿一听就炸了:“嘿,这小子,还敢擅离职守,回去后一定要参他一本。”
沈苡婠无所谓的摆摆手:“咱们拦不住他,大哥哥忘了,三哥哥可是敢在禁足日子里连夜翻墙,就为了一壶酒,非得父亲带着亲兵去捉他。”
他也懒得提这些糟心事,顺手清点了还没置办的东西,“及笄礼的事二叔母办得挺齐全,我记得布料是提早定好的,怎么会缺。”
沈苡婠正对镜整理玉石珠花,听他这一提,忽然想起:“哦,那是三叔前些日子在东街的库房里找到了一批压箱底的货色,让我和之姮阿姐过去挑挑。”
“咱们都去看看,反正新一批的春衣还没做好,挑些好料子多做几身衣裳。”
把珍玉琼香的事情处理完后,一行人就去了东街铺子,唯独把沈翊儒放走,让他独自快活去。
东街上虽不及西街的繁华,但却是各国贸易的重要节点,沈家的铺子大半都开在这条街。
进店后,店里的掌柜一眼就认出来是东家的人,直接命人把早就备下的布料呈上来。
沈苡婠与沈之姮打趣:“想不到三叔还有这些个好东西。瞧瞧,软烟罗、广绫、散花锦……”
“啧啧啧,三叔这次是真的大气,平日里这些料子各方郡守送给宫里都来不及。”沈之姮挑了一匹蜀锦,正想好好瞧上一眼,还没拿稳就被一位粉衣华服的女子就抢了去。
“呦,掌柜,你不是说没蜀锦了吗。”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让人极不舒服。女子身旁的婢子反应更快,上去就给了掌柜一巴掌,下手又快又狠。
“什么东西,竟然敢诓骗县主!”
那掌柜冤枉极了,捂着脸又没办法撒气:“草民不敢说谎,那批料子是东家留下不卖的。”
女子轻笑了声:“不过是银子的事,我郡王府又不是出不起。”
她扔出满满一袋子银锭,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偌大的铺子里顿时悄无声息。
沈疏鸿首先忍不下去,叫住了将要离去的两人:“等等,还劳烦县主把东西留下。”
“天底下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县主作为皇亲国戚请以身作则。再说这是我沈家的东西,轮不到外人做主。”
女子转过身,眉目高傲,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们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你一未自报家门,二行事跋扈,当着主人的面责打下人,就凭这两点我便敢对你这般说话。”沈苡婠抢在沈疏鸿之前回答了女子的质问。
“你……你……简直放肆,我乃永康郡王的嫡亲妹妹,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女子被气得口不择言,发髻里几只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毫无形象可言。
“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竟然敢公然顶撞贵人。”她身后几个身高体壮的婆子直冲沈苡婠而去,可惜她们都没靠近沈苡婠,铺子里的工人和随行的家丁就把她团团护住。
“我还以为是哪家贵人,若不是陛下体恤姜妃娘娘娘家家道中落,给你哥哥封了个爵位,哪有今日的荣嘉县主啊。”姜筱最恨的就是有人提起她的原本出身。她的祖上因为犯了事被贬,之后就家中一蹶不振,先不说远在京外,连生活也是捉襟见肘。幸好她那容貌出众的庶姐是个争气的,深得陛下宠爱,但依旧有许多人暗地里嘲讽她的家世。
姜筱气急了,恨不得撕了沈苡婠的嘴:“快,快,给我绑起来,我一定要长姐定你的罪!”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沈家人都忍不住笑了,尤其是沈苡婠,拿着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目光瞧着她:“姜妃?若是一个妃子就能定我的罪,我上澧沈氏的面子往哪儿放?”
她走出包围圈,直面姜筱:“难道永康郡王没告诉过你,量力而行这四个字,什么人都敢得罪,你今日能在我家的铺子里撒野,自然也得罪过别家的人。”她在姜筱的手中夺过蜀锦,扔给一旁的掌柜。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若县主能向这位掌柜赔罪,我沈家定然不会追究。”
姜筱虽常常目中无人,但上澧沈氏的名号她却是清楚明白,自知今日踢到了铁板,但要她放下身段道歉是断然拒绝的。
扫视众人,一口银牙咬紧,直接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