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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半夜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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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麒倚在床边看着沉睡不醒的轩辕云池,已经几天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半分要醒来的痕迹,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呼吸和脉搏虽然都逐渐平稳,但却越来越弱,甚至有好几次尉麒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更让尉麒感到恐惧的是轩辕云池已经无法再像刚开始一样对他的呼唤有所回应了,无论尉麒怎再样叫他,和他说话,轩辕云池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他真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一般。
如果他死去,也是和现在一样吧,没有温度,没有生息……每每思及,尉麒便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无涯的阴冷和黑暗包围了起来,而自己就漂浮在这黑暗之中,没有落脚之地。
一直觉得轩辕云池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一直以为他并不是很重要的存在,直到他受伤,直到他还剩半个月的生命,自己才知道如果失去轩辕云池是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尉麒趴在轩辕云池的枕边,喃喃的道:“云池,难道我也是爱着你的吗?”
沉睡的人没有回应,外面的门却被敲响了。
急促的敲门声让尉麒心中一紧,他知道,那绝不可能是百里牧。那会是谁呢?这幢民居的四周虽然零零星星的布着一些人家,但都相隔甚远,决计不会和突然冒出来的轩辕云池有什么来往,何况夜已经很深了,谁会无聊到这个时间来串门?尉麒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去开门,他凝神倾听,希望门外的人以为里面没人而走开。
但尉麒失望了,那敲门声一声接着一声,简直是不依不挠,敲不开这扇门就绝不罢休。无奈,尉麒只得抄起轩辕云池的佩剑,轻手轻脚的穿过小院站到了门前,外面的人似乎知道里面有人,敲得更是起劲了。
尉麒思忖了半晌,深深的吸了口气,朝外面轻声道:“别敲了,里面没人……”他故意的压低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阴森森的甚是吓人。
敲门声一下子停了,尉麒咬了咬唇,心下不由得暗笑。这里离秦氏旧宅不远,鬼故事盛行,想来外面那人定是被他吓退了,不知道到了明天,是不是又要讹传旧宅中的鬼跑到了这里。尉麒心中惦记轩辕云池,刚想转身回屋,忽然:
“里面没人?难道你是鬼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尉麒吓得一个踉跄,他本能的回转身,却见大门左侧的墙头上,黑乎乎的趴着一个白须白发的人头,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不甚明朗的月色之下,那人头仿佛是脱离身体直接长在墙上的,尉麒连惊带吓的退了几步,几乎以为那个才是真正的鬼怪。
那人头笑着,越升越高,尉麒才发现那人已经跨坐在墙头,正往里面侧身进来。
“你……你是谁?”尉麒心中猛然一惊,想到屋里还有昏迷不醒的轩辕云池,连忙上前一步,拔剑出鞘,欲待阻止那人的举动。
那老者嘿嘿一笑,捏着嗓子学尉麒刚才的腔调:“和你一样,我是鬼……”
“不要进来……”尉麒眼见那老者已经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尉麒想也不想,立即挺剑刺过去,他曾向苏喆学过一些剑术,虽然不精,但此刻形势危急,这一刺竟也用了十分的力道。
哪知那老者年岁虽大,身形却极是灵活,他稍稍一转身,便轻轻松松的避过了尉麒的那一剑。尉麒心中大急,这老者半夜进来定是心怀叵测,轩辕云池如今人事不省,倘若此人向他下手,他必是一丝还手之力也没有。轩辕云池落得如此境地全因自己而起,自己又怎能眼睁睁的瞧着他陷入死地呢?
尉麒咬牙再刺,他当初学剑术完全是为了好玩,因此从来也没认真学过,只是闲来无事时练练花架子罢了,何况他体质孱弱,此时更是气喘吁吁,犹觉吃力。但顾及轩辕云池,说什么也只能勉力支撑。
“小娃娃,这样下去,你还没把我杀了,自己倒先累死了……”老者眼见尉麒越来越虚弱却仍然那剑指着自己,不禁摇头道。
“就是死,也不许你靠近他半步!”尉麒说罢,一剑刺了过去,但终究脚步虚浮,几乎跌倒。
老者伸手扶住了他,“你明明不是我的对手,干嘛还这么拼命?”他笑嘻嘻的道,“你是不想我靠近那屋子?那屋里有什么?旷世奇珍?还是翩翩情郎?”
尉麒脸色潮红,只是捂住心口喘息,他很颓丧,自己的身体竟然是这样的不好,稍稍一用力就累成这样,像个病秧子似的,哪里能够保护轩辕云池?
“我说你这小娃娃也真是的,我敲了门你又不开我,好不容易翻墙进来了,你一言不发就拿剑杀了过来,害得我连说半句话的余地也没有……”老者油腔滑调的道。
尉麒瞪了他一眼,心想你明明应付的轻松自如,废话说了一篇又一篇,哪里会“连说半句话的余地也没有”?
“半夜跳墙进别人家,难道还有好事不成?”尉麒没好气的道,依然是剑拔弩张的架势。
“我有说过我跳墙进来是为了杀你们吗?”老者反问尉麒。
尉麒一愣,这老者说话古怪,但其言下之意似乎是并没有恶意,这倒让尉麒稍稍的松了口气,但依旧恼怒的道:“那你是谁?想做什么?”
老者神秘的一笑,指了指里面:“自然是来见他……”
“你是?”尉麒半信半疑的看着这个诡谲的老者,心中忐忑不安。
老者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往尉麒眼前晃了晃,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我是这个!”
尉麒见他手上的是一块黄金铸成的巴掌大的牌子,上面如蝌蚪一样的北朝文字写了几行,但没一个是尉麒认识的,但他知道在北朝能拥有这样金牌的人非富即贵,想必眼前这老者应当是轩辕云池的朝臣。“我是南朝人,可不识你们那蝌蚪似的字!”尉麒微微哼了一声,心下不以为然的侧过头。
老者脸色一窘,想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那金牌收好,然后朝尉麒正色道:“我是北朝的左丞相乌林太……元妃娘娘的父亲,这你总该听说过了吧?”他不知何意,竟故意将元妃两字说得极重。
尉麒一愣,想不到眼前的老者竟是北朝元妃的父亲,这个元妃,就是素来很得轩辕云池信任,主持后宫事的女子么?虽然早就知道轩辕云池在北朝的后宫有妻子儿女,但此刻说起,还是让尉麒心中一酸,拿着剑的手也不自觉的垂了下去。
老者看着尉麒诡秘的一笑,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大声道:“我家女儿在宫中十分得宠,要不是只生丫头不生儿子,早就被立为中宫啦……不过也快了,等皇上回了尚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多了,总会生出儿子来的……你说是不是?”
尉麒垂头不语。
“你也要跟皇上一起回尚京吗?”老者忽然转过头来问尉麒。
尉麒一怔,尚未答话,又听他自言自语的道:“当然不会啦是不是?你可是南朝人……”他一边笑着,一边推了门进去。
尉麒在屋外顿住了脚步。
原来不管是尉飒还是轩辕云池,都不是他的容身之地,自己是什么?难道真是这个世间多余的人么?
既然轩辕云池的朝臣已来,那自己是不是该走了?但是……要去哪里?
“喂,帮我烧热水来。”乌林太从屋里探出头来,挤眉弄眼的笑着,“要一浴盆,滚烫滚烫的……”
尉麒不解的看着他,乌林太见他站着不动,不禁大声叫道:“你还要不要救他啦?再过几个时辰,那锦囊里的药丸可就不管用了!”
“你怎么知道……你是……百里牧的父亲?”尉麒恍然大悟,此时在灯光下细细看去,果然那张老脸和百里牧有许多相似之处,尉麒不禁又惊又喜。
“小娃娃,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老人家还是很害羞的……尤其是你这样一个漂亮的男娃娃盯着我,待会儿手要打哆嗦的……要是一不小心将银针戳到了别的地方……”乌林太愁眉苦脸的道,“我可就要成为千古罪人喽……”
尉麒心下欢喜,也不理会他这般胡言乱语,急忙转身往厨房里去,一边在心中暗想,百里牧看上去是个很一本正经的人,谁知竟有这样的父亲,这位左丞相的行事作风可一点也不像朝廷高官,却不知那位元妃……倘若也如她父亲一般天真烂漫,轩辕云池说不准会很喜欢吧?
一想到这些,尉麒好不容易扬起的唇角又迅速的垮了下去。
但没有时间让尉麒想得更多,笨手笨脚的将水烧开,一桶一桶的往屋里拎,半天功夫才将乌林太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大木盆装满,用手一试,水也只是温热而已,没有达到乌林太所说的滚烫的程度。尉麒苦着脸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乌林太,心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不错!”乌林太伸了个懒腰,“养尊处优的四皇子竟然也会做这样的杂务,我对你顿生好感!”
尉麒没心思听他废话,焦急的道:“这天气凉的快,木盆又大,水总是不热啊……”
“是吗?”乌林太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道:“其实用冷水也行的……”
尉麒几乎晕倒,这老头子是在耍他玩吗?白白的让他忙活了这么许久,竟然……尉麒忍着要将一桶水全部扣在他头上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道:“你弄清楚,轩辕云池可是你的主子!”
“别忙啊……”乌林太伸手向屋外一指,忽然用很感慨的腔调道,“你瞧,天亮了……”
尉麒一怔,外面果然已是东方泛白,雄鸡啼唱,自己刚才一阵忙乱,竟忘了时间。
乌林太嘿嘿的笑起来:“吸取尸毒,最好的时辰就是在正午,阳气最充足的时候。不过要等到那时,你必然是坐立不安,心乱如麻,少不得一遍又一遍的来呱噪我,害我无法养足精神……这不,这一忙,时间可就轻轻松松的过去了……”
尉麒知道乌林太说的有道理,当下便敛衽行礼道:“尉麒一切都听先生的,只求先生……务必让云……云池安然无恙。”他眼神转向仍然人事不省的轩辕云池,心中苦涩。
乌林太听着尉麒的话刚想笑,却见他一副哀戚的神色,却也笑不出来,只得转着头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最终重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