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年华为酒

7、宫火(新增）

　　深夜醒来，浓烟刺鼻。
　　“出什么事了？”层层被褥中，孩子探出脑袋，睡眼惺忪，绒绒的丝发顺着他爬出被窝的动作软软搭在两肩，“秋夕，出什么事了？”
　　见女官秋夕急急走来，“公子，和熙宫走水了。”
　　“啊……”叶清羽望着和熙宫的方向，那与雨燕居不过几步之遥。
　　“公子，这里烟大，奴婢带您去偏殿吧。”秋夕说着便要将他抱走。
　　“等等！”叶清羽坐起身，不管宫人的阻拦跑了出去。

　　和熙殿。
　　熊熊大火吞噬了主殿，风景安向前跑了几步，又愣愣怔住，他四下看着，这么多人，每一个注意到他。
　　若海中浮木茫然无依，他明明记得自己死死抓住母妃的衣服，抓得很牢很牢，怎么会……慢慢的，眼中只有那灼热的大火，声音渐渐远去，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
　　“殿下。”
　　有人在摇他。
　　“殿下……”
　　会是谁呢？
　　“殿下！”
　　终于，些许清香飘入鼻中，也没看清那白衣的小不点究竟是何人，风景安只是将他拥住，似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越抓越牢，不要走，不要走……一直晃荡在眼眶里的泪珠终于落下，湿了衣衫。
　　火焰吞噬着华贵宫殿里的木料骨架，不时传来的“噼啪”声让人心惊，叶清羽轻轻拍着风景安的背，“没事的，没事的……”他安慰着，印了漫天火光，双眸透亮。

　　“怎么回事？”身后忽然传来成年男子优雅的声音。
　　叶清羽侧了头见男子威严高贵的仪姿，“陛下。”人却被风景安死死抓住，无法行礼。
　　“景儿，松手。”皇帝看着，双眉微蹙，此刻，风景安仿若见着鬼般死死盯着他，满是凶恶。
　　“陛下……”有人将这和熙宫管事的内侍揪了出来，此时，他早已哆嗦得成了个软脚虾，跪下。
　　“快说，这是怎么回事。”梁孝和在一旁问着。
　　“回……回陛下……奴才今日当值，刚服侍着主子睡下没多久，奴才只是……只是……打了会瞌睡……就听着……就听着有人叫了声‘不好了’，等奴才出来的时候……”说到这，他忽而伏地大哭，竟是无比伤心，“奴才也不知道娘娘为何要想不开啊……”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皇帝只是冷冷看了，视若蝼蚁，没有丝毫动容，“肃妃人呢？”眼中带了些许厌恶。
　　“陛下恕罪，奴才们没能……没能将娘娘救出来。”
　　一瞬间，叶清羽的手臂被人抓了生痛，他抬头去看，只见风景安怒红了眼。未想，皇帝紧接着的一句话让他们惊寒，“那留着你们又有何用？”淡淡地，“既然护不了自己的主子，你们便也随着去吧！”。
　　“陛下……”顿时，和熙宫上下一片哀嚎。

　　错愕地，叶清羽张了张口，只凭君王的一句话，这么多人的命就没了，一阵寒风吹过，两个孩子都惊骇不已。
　　“那么，你又是怎么回事？”皇帝低头看了叶清羽，不由分说地将他从风景安的手里拽出来。
　　“不要——”
　　刺耳的声响让叶清羽瞬间失聪，随即，好似八爪鱼般，风景安死死抱着叶清羽不放手，“不要，不要把他带走。”孩子的手死死抓着那白色的衣服，也将叶清羽捏得生痛。
　　“安儿！”皇帝显然对眼前的状态束手无策。

　　“陛下。”这时，皇后也匆忙赶到，见皇帝猛地抬头看她，目光犀利，锐如刀锋，她微微一窒却还是镇定问道：“陛下，这是如何了……”
　　些许，皇帝看着面前那两个小家伙，若有所思，“肃妃去了。”
　　皇后看了那熊熊大火，立时，声色黯淡，“陛下节哀。”
　　“该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皇帝沉声道，“皇后，肃妃之事，朕深感心痛，朕打算按皇贵妃的礼制予以厚葬，你看如何？”
　　“依臣妾看并无不妥。”皇后亦是平淡。
　　皇帝点点头，看了那两个紧挨一起的孩子叹了口气，“孝和，把他们带走。”
　　“是。”梁孝和应道。
　　帝后二人擦身而过，再未多看彼此一眼，身后，火光冲天，照亮天际。

　　忙碌许久，待一切安顿下来，室中亦点了安神的香薰，叶清羽微微动了动，于是锁住他腰双臂抱了更死，埋在肩窝处的脑袋又轻轻抽搐了几下，叶清羽再不敢动，些许，待到五皇子再次睡着，他才小心翼翼地揉了揉眼睛，平素漂亮的眸子只染了浓浓睡意，可他却一点也不敢睡。
　　“叶公子。”
　　梁孝和轻声走来见风景安尚还霸道地占着那漂亮的孩子，他出手如电迅速点下，终于，腰上那固执的力量松开。
　　瞳孔猛地收缩了，叶清羽看向他，几丝愤怒，“叶公子，让五殿下睡会。”梁孝和依旧不慌不忙，“陛下找你。”说着便将叶清羽裹着厚厚的大麾抱了起来，他微有些急促地喘着气，许是怕的。
　　“梁……梁翁……”拉着梁孝和的衣服，叶清羽轻轻嗅了嗅鼻子，眸子亮莹莹的。
　　“没事的，叶公子。”不多做解释，梁孝和将他带出偏殿，叶清羽将脑袋搭在这位内侍的肩上看昏昏睡去的风景安离他原来越远直至不见。

　　“梁翁。”叶清羽自梁孝和的肩头侧过脑袋，见是去了承乾宫的正殿，他轻轻问着，“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见陛下。”梁孝和道。
　　“可是……”叶清羽抓了梁孝和的袖子，“梁翁……”
　　“叶公子有何吩咐？”
　　叶清羽垂了眸子，“梁翁。”
　　这孩子聪明，也不说什么事就是这样一声声地喊着只叫你心软，梁孝和看着他，心说，怎么会不像呢？他父亲小时不也这么个淘气的样子，只是人更跳脱飞扬些。
　　“叶公子若想说便和陛下说说，没事的。”梁孝和温和地说道。
　　点点头，叶清羽又乖乖趴上梁孝和的肩，梁孝和不禁笑了，这孩子，简直就是和那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当叶清羽像猫儿似得被送递进明黄色的帐子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接住，接着便是搂了放在身边。
　　“陛下……”叶清羽看着皇帝的下巴，仰起头，却见他已闭了眼，愣了愣，显然，这不是适合说话的时机，小小的脑袋沮丧地垂了下去，他依旧犹豫。
　　“你为何用的不是玉荷香？”忽然，皇帝问着，他依旧闭目。
　　“因为父亲用的便是玉荷香。”叶清羽理所当然地说道，“家里人用的都不一样。”
　　慢慢地，皇帝睁开眼，那一刻，叶清羽觉得这双眸子和风夜临很像，真的很像，也是那样乌黑乌黑的，黑的人心底发沉。
　　些许，叶清羽动了动身子，“陛下……”他问，“陛下，能不能饶了那些人？”
　　乌黑的眸子看着他，没有答复，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叫人发寒，四目相对，皇帝轻轻笑了，“你要救他们？也好，朕就带你去看看，你究竟救得了谁。”
　　忽然，叶清羽好像逃走，可人已被皇帝抱着坐了起来，“你不是他……”不知对谁说的，皇帝在他耳边轻轻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