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是我前男友》限定落日

70、一冬（六）

　　团建后工作室忙了几天，大家就准备周末放假了。

　　没过几天1月1日元旦，碰上周日，夏周舟回了趟桑城看望夏父夏母。

　　这一天水果店格外热闹，夏母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夏周舟假意拎了一袋苹果去称重，夏母都没反应过来。

　　“一共十四块八，给你抹个零十四吧。”夏母从电子秤上将那袋苹果拿下放到夏周舟手边。

　　夏周舟说：“那在哪里扫码支付啊？”

　　“这不是吗？微信、支付宝都可以，网银还能便宜点，有会员吗，免费注册帮您算下积分。”夏母疑问，觉得声音耳熟，一面抬头一面手指指向电子秤前的二维码。眼里纳入夏周舟喜笑颜开的脸，夏母沉闷的表情瞬时眉眼弯弯，喜不自胜。

　　“妈。”夏周舟叫了声，尾调轻轻，看她逐渐花白的头发，硬朗的身体也渐渐有驼背萎缩的迹象，不免酸涩。

　　“哎呀，周舟你怎么不早说，这个点才回来。”夏母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四十，该吃午饭了。收拢脸上的笑，她嗔怪地瞅夏周舟，眼里尽是无奈的欢喜。

　　“我和你一起吃好了，等下跟爸说一声，晚上我餐厅定了位置，带你们去T市吃饭。”夏周舟放下包，走进柜台，熟练地替后面人称重算费，她一边说一边询问顾客的会员号码，打上积分。

　　才接好一个人，夏母从收银台把夏周舟赶下去，“自己挑点水果吃吃去休息下，开车一个多小时不累吗？”

　　夏周舟心里流淌暖流，说好。

　　到了饭店，店里人少下去。夏母去隔壁小餐馆叫了一份酸菜鱼和一盘醋熘白菜，都是夏周舟爱吃的。
　　“老板娘今天这么忙呢。”夏母点完，顺势寒暄一句。

　　“是啊，”老板娘唤初中的小儿子过来，让他带手边几岁大的妹妹去玩，自己低头从水箱里挑出条黑鱼准备来杀，“今天过节，一天都停不下来。累死了。”

　　“那我先过去不打扰你们了啊。今我天女儿回来了，你给我稍微快点哈，麻烦了。”

　　“要得，做好久给你送去。”老板娘满口答应。

　　夏周舟正在店里从收银台的抽屉里随手找本之前放在这里的书看，结果一打开，是夏母买的心灵鸡汤——《你为什么不快乐》，崭新的，一看就没翻阅过。

　　看书名，夏周舟有点抵触，但还是拿出来先看看目录。

　　闲下来，夏母估摸夏周舟现在心情正好，佯装不在意提了嘴：“听说之前相亲的那个男医生，你们谈不下去散了？”

　　“嗯。”夏周舟注意力在书上，闻言只是寡淡接上询问。

　　“人家蛮蛮好，我看了照片，你哪里不喜欢？好年轻的男孩子，娃娃脸，白白嫩嫩，还有头发。”

　　“妈，我们不是很合适，大家工作忙，一个月见不了几面，都没什么想法。”夏周舟合上书，叹口气，盯着那几个大字，反问自己：你为什么不快乐？

　　你说呢？
　　夏周舟想亲自问问书的作者。

　　“那你现在天天往外跑，有钱赚吗，够不够花？有遇到喜欢的吗？”夏母翻来复去就倒腾这两句。

　　夏周舟翻页的动作滞缓，指甲点在扉页轻轻地摩挲大字的凹陷，“钱是有的赚。喜欢的人也有……”她说得慢，最后磨磨蹭蹭，还是告诉了夏母。

　　“其实现在有在交往一个男生，他工作比较忙最近一直在出差，也是桑城的，过年带回来和你们见见。”
　　夏母喜出望外，不禁快步过来看夏周舟有没有瞎说，“做什么的，长得端不端正？”

　　“你见面就知道了。”

　　听她这么说，夏母两手相互擦，对夏周舟最近状态满意，连眼神看她都舒心不少，没那么嫌。

　　“哦挺好，之前有人跟我说，吓得我还以为你喜欢女孩子，有对象就好。”

　　夏周舟惊得切片苹果都差点没拿稳摔到地上，没想到夏母因为独生女不找对象，给自己做了这么多心里预防。

　　烦心事说完，夏母才没了顾虑，继续开口：“我看你怎么黑了不少，脸糙了。经常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也要注意点。”

　　“是吗？”夏周舟摸上自己的脸，没觉得有什么影响。她这通无所谓的态度换来夏母又一次喋喋不休的念叨。

　　夏周舟被吵得脑袋疼，妥协地架起手，“师傅别念了！”

　　……

　　下午提前关门，夏母让夏周舟把常客李阿姨的订单水果给送去里面小区。夏母说李阿姨退休后被学校返聘，手上带着几名研究生，最近空闲下来，天天在家养猫。

　　依照打印出来的地址，夏周舟提着一袋水果就进小区了。

　　小区是老小区，大多四五层楼，不高。

　　李阿姨住二楼，拐进小区右转第一栋就是她家。

　　在防盗门前按下门铃，夏周舟微笑。

　　门被打开，许久未曾见面的李阿姨见夏周舟来，万分惊喜，眼里热络和喜欢遮掩不住。

　　“哦，周舟你来啊，谢谢你亲自上门来给我们送水果啊。今天放假呢，回来看看？”

　　夏周舟连声说是，“我就不进去了吧。给您放在门口了……”

　　突然大开的门口跳出来一只油光水滑的黑色大猫，目光炯炯看她，嘴里发出急切的叫声，喵喵不停。
　　夏周舟一下子就走不动道，心想它和皮蛋也太像了。

　　李阿姨端来一杯花茶，热情唤她进去，“既然来了，就坐坐吧，我家猫儿也很喜欢你呢。”

　　夏周舟恭敬不如从命，套上鞋套进去了。

　　屋子不大不小，客厅连着书房，满架子的书籍映入眼帘，书香味很浓。

　　李阿姨气质很恬静，夏周舟看到书架上她泛黄的老照片还有她爱人年轻时模样，两人抱着一个襁褓婴儿，俱风华正茂，气质姣好。

　　伏案看书的叔叔见她来，两人第一次见面，他站起来同她打招呼，眼神打量夏周舟，虽然锐利但也叫人生不出反感。

　　“之前和你说过，周姐她女儿。”

　　“哦，是你呀，你好。”叔叔和她握手。

　　夏周舟受宠若，急忙说，“没事，您忙自己的。”

　　叔叔才不紧不慢坐回去。

　　照片旁还有一张小男孩的照片，皮肤黝黑，缺了两个大门牙，笑得灿烂。

　　很快扫一眼，夏周舟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他和哪个明星有一点相似。

　　规矩地双脚并拢坐到沙发上，黑猫突然弓着身子跳到她怀里，磨蹭夏周舟的手心。

　　“皮蛋很喜欢你。”李阿姨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

　　“它叫皮蛋？”夏周舟诧异抬头，抚摸它配合的脑袋，“我朋友也养了只猫叫皮蛋。”

　　“朋友？”李阿姨的关注点很奇怪，但夏周舟没多想。

　　“嗯。”夏周舟没点明白纪远男朋友的身份。

　　两人简单聊过天，夏周舟离开。

　　——

　　晚上夏周舟带夏父夏母去的是峦下心，她有券，便宜不少。

　　结果最后夏母赶着夏父去买单，“吃顿饭怎么好意思叫女儿掏钱，你不得请我们母女俩吃点好的？”

　　夏周舟本想让两人留在家里凑合过一夜，自己沙发上将就，夏母却思索着钱的问题，都快想到抱孙子的日子了，乐个不停。

　　“你是真喜欢那人吧，不会最后跟我说什么不合适，要分手。”

　　“妈，不骗你的。”夏周舟再一次跟夏母保证。

　　夏母听了，拉着夏父要回桑城，美名其曰趁做得动赶紧多为孙子孙女攒钱。

　　夏周舟默默地吐槽：妈，你不如把钱给你女儿，她因为叛逆偷偷装修房子，快要饿死了。

　　——

　　之后夏周舟又忙了段时间，社交经营的账号蒸蒸日上，也在网络上积累了些名气，不至于师出无名，接单便顺利许多。

　　等夏周舟再回桑城，已经是除夕前夜。白纪远说他手头上还有点事赶不回去，得大年初二才能到。

　　原本夏母满心欢喜做了一桌子食物，看夏周舟一个人回来，气不打一出来。

　　“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夏母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还是只能看到夏周舟一个人在玄关口换鞋，其他两个毛都没有。

　　“他没空，要大年初二才会回家。”

　　夏周舟换好棉拖鞋，夏母还在门口堵着不要她进去，非打破砂锅问到底。

　　“做什么工作的，这么忙？”

　　面对夏母怀疑的目光，夏周舟嘴角一撇，“哪您骗您呢，到时候您自个一瞧就知道了。”

　　夏周舟耍宝，夏母心一软，趿拉拖鞋噔噔噔进厨房看汤去，总算让夏周舟进门了。

　　“神神秘秘，第一次碰着丑女婿不肯见丈母娘的。”

　　夏周舟听到她嘀咕，兀自笑，梨涡没消下去，她第一次遇到嫌白纪远丑的。

　　“妈，他真的忙，在出差，大项目。”

　　夏周舟这么说也没错，不带心虚的。

　　“还没嫁出去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夏父注意到两人说话，提到谈婚论嫁立马坐不住了，“周舟还小，结婚急什么！”

　　“你不想抱孙子我还想呢！”夏母回怼。

　　“都还没结婚，你就异想天开！”

　　两人一搭话就拌嘴，夏周舟趁喘息空档溜回自己房间。

　　——

　　转眼来到大年初二，前两天还晴空万里，到了这天天气却骤然湿冷下起雨夹雪来。

　　白纪远早上说他的飞机延飞，可能明天才能到。

　　夏周舟叫他注意安全，这边人没来，那她只能在亲戚聚餐的饭桌上与夏母斗嘴，见招拆招。

　　大家边听边觉得乐，用酒劝人，宽慰夏母儿孙自有儿孙福，别多操心。

　　推杯换盏后大家懒洋洋地坐在席间，这时候嘴上什么门把都没有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热闹的气氛比之前更胜。

　　可夏周舟觉得胸闷，一个人跑到阑珊的玻璃窗前透气，她开了一点缝隙，凉风拍在脸上，外面雪挂树梢压弯了枝，漫天飞雪洋洋洒洒地满世界舞，于是发晕的红色在一片雪色中格外醒目，喜庆。

　　欢声笑语在耳边飘荡，夏周舟拉开窗伸出手接了点雪往里面带，还没凑到眼底就在掌心化成一摊水，凉丝丝的。

　　她放空，脚尖贴着墙无意识地来回磨蹭，觉得无聊便由此打发时间。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来，是白纪远。
　　夏周舟接起电话，清嗓子，“喂。”

　　“在哪？”白纪远的声音低沉空旷，像是从遥远的彼方传进耳朵的。

　　“饭店吃饭。”夏周舟听到白纪远平静细微的呼吸声，像是触到了无聊的边缘，再跨一步就能出去了。

　　瞬间，她有好多话想说。

　　“就是城南那家开了很多年的海鲜餐厅，你来过吗？我记得你父母不是桑城人，只是因为工作关系从小在这边的……白纪远，为什么不说话？”

　　夏周舟絮絮讲了很久，久到那边沉寂下去，才发现自己说得大多了，仿佛失态。

　　“嗯，在听你说，我喜欢听你说。”

　　他的声音散在风里，又轻又绵，勾得人耳朵发痒，心思发烫。

　　夏周舟突兀地良久没再开口，失神，电话了两边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白纪远说：“等我。”

　　夏周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意思，电话就挂了。

　　福至心灵，等酒阑人散，夏周舟叫夏父夏母先回去，自己在这边随便逛逛。

　　“发什么神经！别冻坏了，早点回来。”夏母喝多了，大舌头，瞥她一眼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由她去，自己和夏父先走了。

　　目送大家离开，夏周舟先是在门口晃了晃，然后去到隔壁商场，除了电影院和永远微笑的老头KFC，都过年关门了。她往手心哈口气，半个小时在指尖漏过，夏周舟觉得自己真的在发疯，才在这边干等这么久。

　　她的鼻头发红，睫毛被雪吹湿了，眼神漉漉，进店把眼镜白雾擦掉，夏周舟准备坐公交回家。

　　再经过酒店，望着上面泛着白光的艺术大字，夏周舟很快低眉敛目，撑起伞往车站走，人影离那边越来越远。

　　“夏周舟。”

　　距离车站五米远，夏周舟猛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怀疑自己幻听，她顿了顿往四周张望，没看到人，继续走。

　　不到半秒，有声音越来越大，夏周舟再次停下，往对面马路看去，才发现对面有人。

　　空落落的雪地上印着一串脚印，也不知道那人跟了多久。

　　白纪远穿得风度，主打/黑色，他撑着一把黑伞，脖子围绕一圈格子围巾，就这样在对面单手插口袋静静与她对视。

　　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温柔，眼神厮磨，冷调冷温，但他暧昧。

　　夏周舟睫毛颤抖，张开嘴呼吸在空中凝成一团白气，她眼尾渐渐有些红，一副疲惫又脆弱的样子。

　　白纪远叫她待在原地，他走到斑马线，朝夏周舟方向大步走老。走到她面前时，两人说都不说话。

　　半晌，伞变成了白檐，夏周舟闷闷地说：“我等你等了好久。”

　　她口气委屈，又像撒娇。

　　“对不起，我来迟了。”白纪远终于有动作，他把捂热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碰夏周舟的脸，把她眼边的水渍揩掉，他拉过对方的手放到自己口袋，然后垂下脖子轻启嘴角攥住她的唇。

　　等到夏周舟被安抚，白纪远收好伞，撑过夏周舟的，两人静默，只是慢慢踱步径直走到车站下。

　　“你怎么回来了？”夏周舟看雪，又看看他。

　　“转机去了别处，我开车回来的。因为我说明天要带你回家。”

　　……

　　白纪远把夏周舟送到楼下，夏周舟居然一点都不紧张，只是问：“我要带些什么？”

　　“你人去就好。”

　　“那也太没礼貌了。”

　　“我会准备好的。”白纪远轻笑，捏了捏夏周舟的鼻尖，“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他们哪能会挑三拣四地不喜欢。”

　　——

　　夏周舟的紧张是从进入熟悉的小区尔后拐进有印象的楼道开始的。

　　越近，她心底越慌。

　　最后，夏周舟抓了抓白记忆的衣角，讪笑：“今天先不进去可以吗？我有点紧张。”

　　“我爸妈会喜欢你的。”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夏周舟心里暗自叹气。

　　白纪远眼疾手快，门铃响，夏周舟没了退路。

　　开门是李阿姨，她似乎早就料到，脸上没有惊讶反而热情地拿出备好的鞋，“周舟，进来吧。”

　　——

　　“早就知道会是你了。”李阿姨把夏周舟带到书房随便看看，白纪远和白父则转身去了厨房。

　　“太巧了，真的很惊讶。”夏周舟盯着书架上黢黑得像煤块的缺心眼男孩，越来越不敢置信这是白纪远。

　　“我其实见过你们在一起。有一年大学暑假他来找你被我撞见过。之后他还不承认自己分手，不肯回家嘴硬说你们异国恋而已。”李阿姨笑得温柔从容，对他们小孩子的分分合合看得淡。

　　皮蛋蹦到夏周舟怀里慵懒地摇了摇尾巴，喵喵叫了声，趴在夏周舟肩头。

　　李阿姨见她对照片感兴趣，走到书桌抽屉前拿出一本厚厚的照片薄，“我们以前不希望他走演员这条路，就是因为他小时候那样，哪点是讨人喜欢的？喏，周舟你来看看，初中毕业还那副样子，谁能想到男大十八变……”

　　夏周舟听李阿姨打趣，不断揭白纪远短，笑得合不拢嘴。

　　意想不到的真相。

　　出来到客厅冰箱拿食材的白纪远恰巧路过，看两人津津有味有说有笑地翻相册，瞬间紧张起来。

　　他大步进来，抱怨：“妈你怎么给她看这个！”口气难受得不行。

　　夏周舟：“我觉得挺好的，怪不得你不让祁欣然给我看你们的毕业照。”

　　白纪远：……你高兴就好。

　　——

　　翌日，想着两家本来就认识，夏周舟说干脆一起先吃个饭。

　　饭桌上，只有夏父吹胡子瞪眼，其他人言笑晏晏好不融洽。

　　夏母则对白纪远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她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孙子孙女会有多可爱了。

　　饭间，白纪远在努力给夏父找话题，夏父则一副你看我理你吗的表情，夏母掐他腰身软肉暗自威胁，场景滑稽有趣。

　　夏周舟坐在李阿姨手边，离开前，她对夏周舟悄悄说：“周舟，我很高兴你能重新接纳白纪远。他可能还不够成熟只想着给你最好的然后借此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给予自己足够的安全感，但我欣赏你的勇气并且相信你，千万不要妥协。”

　　——

　　年后，夏周舟坐白纪远的车回T市。

　　夏母给两人准备了大包小包的吃食，洗干净切片好的水果和路上将就的馋嘴。

　　出发前，夏母在门口虽欢喜但隐含担忧的说：“周舟，有时候我在想我们两家会不会差太多，怕你受欺负，后来想想，等我们老了，还是你俩自己的事情。你要有自己的依靠，你喜欢就去做，爸爸妈妈永远支持你。”

　　“妈，谢谢……”夏周舟一下就哽咽，话在嘴里说不出口，最后化成一句再见，我走了。

　　夏父出来替她拿行李，不肯让她自己动手，一边给她整理东西大包小包塞手上，一边嘀咕：“你要是受委屈，爸给你出头，家里永远都在。”

　　夏周舟走向白纪远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最后挥挥手，让两人先上去。

　　白纪远在后备箱放好东西，来牵她的手，“阿姨叔叔，我会对她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