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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遭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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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属淡季,古城不如假期拥挤,但总有许多人有闲暇从四方赶来,来来往往。春和日暖,咖啡厅设于街边的座位坐了像池慕之这样闲散的人。画报是咖啡屋免费提供的消遣读物,池慕之看到“陈昭月”一名时双眼骤然一紧,如同兽发现了猎物。
他从“十三月”出来,已经在那家客栈订了一个房间。问起老板娘苏如意,人说早上便同朋友出门,于是知道郁明妃给的资料全部属实。那些资料全部与昭月有关。郁明妃遇到他,貌似闲聊,将所知全部托出。他知道郁明妃的用意,各取所需而已。至于昭月,没有她,他才不会来这里。
昭月的文章里有两帧图片。拍的同一个女子,长发松松挽成髻,肤色皎洁白净,灰黑毛衣,鲜红披肩,深蓝长裙,绣花鞋。因为她,木窗和庭院显得格外静美。慕之一笑,猜想她就是郁明妃所说的苏如意了。
杯中咖啡见底,要服务生续杯。出来的服务生使池慕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是个英俊的男人而已,但是眼底沉郁,双唇紧抿,这样的人当服务生显然并不合格,但是他不招人厌,反倒自成一个与人隔绝的气场。慕之怀疑他是这家的店老板。尝试一问:“这附近最high的酒吧在哪里?”
“牧马人。”那人连一丝笑意都无,但也不至让人感觉冷漠,是恰到好处的守着自己的小世界又不得罪外界的一个神情。
画报摊到桌上,又指着图片上的女人问:“她是十三月的老板娘?”慕之注意到那人的眼神瞬息之间有细微变化,仿佛突然被刺眼的光射到一般,刹那之间震颤了一下。他很快“嗯”了一声,但几秒的停顿已使慕之觉得很值得玩味。
“美人。晚上去见识见识。”慕之出语轻佻,甚至有一丝流气,自己一抬眼也注意到眼前人眼里闪过敌意,有点意外,但不在意,人家添满的咖啡一口未动,招呼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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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禾与昭月白日结伴行走已不必再将蘅蘅带在身边,轻松许多。蘅蘅五岁,惜禾已将她送去幼儿园。听幼儿园老师说,苏蘅蘅是最聪慧可人的女孩儿。一岁多便会牙牙说话的小女孩,两岁开始看绘本,涂鸦,认字,讲故事。惜禾不急于要孩子很小就懂得很多,最喜欢的是教蘅蘅唱儿歌。
“黄昏的山上,飘落飘落的红叶。青蛙和蚯蚓在说,你好吗?鱼妈妈的孩子,就像一群小马……”
天真烂漫没有逻辑可言的小曲子,从《水果篮子》里学来,不厌其烦地教蘅蘅唱。于是蘅蘅也常常晃着小脑袋唱黄昏的山上,那种时候惜禾总是笑得一脸幸福,忘记所有忧苦。她知道蘅蘅将来大概会很乖巧,不需要自己担心了。蘅蘅的童年和自己相比,幸福得太多。而这一切全亏了林翌南的慷慨给予。蘅蘅唤林翌南爸爸,在她心里林翌南即是父亲,一旦有一天当她得知生身父亲不是深爱的林翌南而是一个陌生人必然会很难过;一旦自己带她离开林翌南,她必定更难过。
“翌南能给蘅蘅最多的幸福吧。蘅蘅的幸福更重要吧。我也已经很少想起他。他不该出现的……”惜禾这样对昭月絮絮地说,昭月挽住她的臂,沉沉说道:“你在自欺呢。”
“若论爱,没有能比生父给的更多吧。那人是怎样的人,你是最清楚啊。”昭月没见过方杜衡,但是相信,既然从前都是误会,他必定是不坏的。
惜禾无话可说,仔仔细细地看昭月的脸,这是一张比自己年轻了两岁的脸,当年第一眼见到便喜欢的。明明年少于自己,很多时候昭月的行事更像一个姐姐,给了自己好多依靠。此时心里有小小淘气,嗔怪道:“我在自我安慰啊,你都不知道迎合。”昭月嗤地笑开,无话可说。心里其实是很欣慰的,她还能这么傻气地开玩笑,这便好。
晚饭时间,两个人来了兴致,想要带蘅蘅出门吃晚饭,而蘅蘅正黏着林翌南一起看动画片。林翌南很体贴,许多时候帮忙带着蘅蘅,使惜禾昭月有时间单独相处讲悄悄话。他对惜禾心疼得很。惜禾待人最为温善,但是在这里终究没有真正的朋友,难得有昭月来,只想给惜禾最多的快乐。昭月问林翌南是否愿意一同逛街。林翌南眼里闪过惊喜,但第一时间看向惜禾,好像担心她不乐意。这样的微妙眼神,昭月全看在眼里,暗暗地想,这样好的男子这样用心的付出,怎样报偿都不为过的。再看惜禾,只见满眼的温柔笑意。这样的夜晚,本来就应该一家出动才算完整。
“三位女士要不要去吃点什么呢?”林翌南笑盈盈一一问过来,三女士全部同意。看林翌南笑逐颜开的模样,惜禾心里不是不为所动。他固然是开朗活泼,固然每天都无忧无虑的样子,其实心底必然也埋有细微心事,像今晚这样开心,很久没见到了。太难得,所以看在眼里竟而心疼。
本城小吃并无特别之处,夜市里有些外来小吃倒是很不错。蘅蘅嚷着吃肉夹馍,昭月竟然不知为什么物事,有煎饼果子,昭月仍是不识,说是吃过,但是名字不知。
林翌南欷歔不已,“你对吃简直是孤陋寡闻啊。”
确实,昭月从小到大都不曾吃过多少零食,更不必说小吃。大学时代,别人都在闲玩的四年,她永远为生活费和单反相机奔波,也谈不上任何享受。嫁入池家,食物精致得很,又与小吃绝缘。如此,昭月品尝小吃时林翌南和惜禾都情不自禁盯着看,满眼怜惜之色,使昭月大为羞赧,但昭月也着实是开心,遍尝各色吃食后笑说自己的肚子满载而归。
“你和惜禾一样,都是不知道心疼自己的人。人活着,遍尝人间美味是一大乐事啊。要学会对自己好一些。”
昭月吃吃地笑。林翌南说得一针见血,她和惜禾都活得严肃了,心看得很高,没发现其实很多俗常的小细节也可以给自己温暖。
与林翌南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给他机会,他会每天变着法子让你开心,开心到爱说爱笑。但当在客栈大堂见到等候在一边的人,昭月这一晚上所有笑容瞬间冰冻。
惜禾暗暗吃惊:听说池门城年长昭月二十岁,但眼前男子俨然与昭月同龄,再看他的眼睛,神情态度风流婉转,能摄人心。在下一刹那惜禾才想到,他不是池门城,是池慕之。
慕之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木制沙发椅上,酒杯里犹剩有几口红酒,见到昭月他也只是轻轻一笑:“回来了?”
惜禾示意林翌南离开,让昭月自己应对那个人。林翌南对昭月的事一无所知,虽然好奇,但是懂得有些事外人不宜。
昭月在霎那之间明白他出现得无论多怪诞,出于什么动机,自己能做的都仅是淡然处之,瞬息收拾惊慌,淡然一笑:“这么巧。”
不想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与他多说一句话,径自往里走。慕之倒从容,也不急急跟去。其实昭月就等在那里,在院子里等着他跟来。既然躲不过,那就大方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