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客》LuoFanxi

3、试探

　　嬴诚看着秦迁，往墙上靠了靠。
　　后者谨慎的走到巷子口，将一张符抿在嘴上，又给了嬴诚一张。
　　嬴诚照做了，然后猝不及防被秦迁拉进了墙里，嬴诚诧异地瞪着秦迁，惊得他呼吸都加重了。
　　“嘘。”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靠近墙面，像是察觉到自己要找的人盾进了这面墙。
　　而在嬴诚的视角里，除了秦迁，周围都是黑的。
　　说黑也不准确，像是失去了视觉感知一样，只有前面拉着他的秦迁是清晰的。
　　嬴诚想叫住秦迁，可想起自己嘴里的符，又制住了嘴，默默的跟着秦迁。

　　此时的巷外。
　　一个大概两米高的怪物，型如柱状，头部漆黑一片，看不清脸。
　　它拖着一卷棉被，地上雨点聚集的水似乎沾不到那卷厚厚的棉被上，被棉被重重推开，清出一条路来。
　　怪物靠近墙面，几乎与墙里的嬴诚贴脸。
　　墙里的秦迁瞥了墙外一眼，突然停下，向嬴诚伸出手。
　　后者不明所以，微微蹙眉地看着秦迁，小臂上的肌肉无意识的紧了紧，右腿后撤了一步，看起来是个防备的动作。
　　秦迁又瞥了眼嬴诚，这些动作都收入眼底，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以一种平静到让人放松的眼神看着嬴诚，维持着伸手的动作，就像一个等着认证的好友。
　　两秒后，嬴诚认证了秦迁的“好友”。
　　后者微微勾起嘴角，捏着嬴诚的手腕往自己面门上送了送，又在嬴诚躁动前松了手，竖起食、中两指抵在自己嘴上叼着的符前。
　　黑暗里，秦迁看见嬴诚轻微的转了转被捏的手腕，像是不习惯。但配上表情，又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嫌弃。
　　默默画咒捏决的秦迁闭上眼，干脆不理会这倒霉孩子的小动作，不太熟稔的画了两人份的传送阵，将地点落在了自己的小楼。
　　对于外面那个“境鬼”，秦迁其实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解决它，但是考虑到时间问题，以及嬴诚明天早上还要上课的问题。
　　他决定先把这准备应考的高四优秀学子安置好了，然后大晚上再自己摸过来解决它，以免对嬴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即使这人倒霉催的体质正不断吸引着周围的“境鬼”聚集。

　　到家后，秦迁简单清理了厨房和客厅，转头就看见嬴诚稍带打量的眼神。后者也是一愣，随即用这个眼神看向四周，顺便打量了一下秦迁的房子，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灰蓝色为主调，灯都隐藏在墙壁上，挺亮堂，走廊上和墙相接的地方也做了灯带在地上。大概是阳台的地方拉上了白底黑纹的窗帘，三室一厅。看着竟然很现代。
　　秦某无语片刻，又想要开口，但是尴尬的社恐属性这会儿封住了他的嘴。
　　直接叫人家今天就在这里睡下又有点太强硬，可这人的体质又不能随便扔出去。就算人家有辟邪的符吧，但秦迁这个做师父的怎么能用这样一种方式去对待徒弟？这太不厚道了。
　　小社恐秦迁还不知道嬴诚的实力范围，又担心自己过度的保护伤了这小徒弟的自尊心。
　　真是麻烦……
　　秦迁又看了嬴诚一眼，正好对上后者的视线。
　　两人尴尬的对视了一会儿，正当秦迁酝酿好情绪准备开口时，嬴诚先发话了。
　　“我能先去洗个澡吗？”
　　“啊？？？”
　　秦迁没想到成了这么个开场，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然后那倒霉孩子又道：
　　“没事，我……能先在你这睡一晚上吗？十二点了，我明天早上要上课。”
　　秦迁足足看了他半分钟。
　　“可以，卧室在那边，想洗澡也行，我的衣服在柜子里，不够穿随便拿。”有问必答，秦迁自我感觉还不错。
　　当师父的第一天，和徒弟形成良好关系是前提。不过这也因为秦迁是半途受邀的，对嬴诚这个本来要是师弟的徒弟没有过多了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嬴诚在看了一眼卧室后，主动提出了睡沙发。对此秦迁表示有点惭愧，毕竟这个房子他装修时只准备了他一个人住，其他户型都是毛坯房，而且有床的只有一间房间。
　　卧室其实挺大，不过床不太大，两个大男人得挤一起才能勉强挤下。
　　而嬴诚是个来借住的，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他碍于不能抢主家的地盘这一观念，很自然的放低了身段，窝到了沙发上。
　　可秦迁是个内心十分热情的主家，又不好让这来客睡沙发。踌躇再三后，还是对嬴诚道：
　　“我今天晚上还有点事，你睡床吧。”
　　赢某犹豫了片刻，道：“我没衣服换，能回去拿吗。”
　　这语气像是很勉强接受自己要在这里过夜一样。
　　秦迁看了看他。
　　不免在心里打量了一下这位徒弟，就委托人的话来看，嬴诚是个十成十的少爷，虽然成绩不赖，但家里的东西是一点没学，唯一能自保的能力还是他哥压着他学的散打。而且嬴诚十分厌恶和师父同住，就委托人举的例来说就是：仗着自己身份，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人家又不能直面和他起冲突。
　　不过说到和师父同住，秦迁其实也不太理解，虽然说秦迁从小就和自己师父住一起，但他是家庭原因才被师父带着的。
　　他师父不常摄入圈内的事，所以也不知道圈里的规矩变成了什么样，以至于造成了一定的信息缺失，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去和这徒弟相处。
　　不过现在……就当是自己师父和自己相处了，应该没事吧……
　　“我带了衣服过来，都是纯色的T恤。我和你好像差不多高，应该穿的下。”秦迁顿了顿，又道：“有点晚了，回去不太安全。”
　　话音未落，秦迁就看到嬴诚的脸上至少闪过了四种神情，震惊的、不解的、怀疑的、恐惧的……
　　你这是经历了什么……
　　这些表情闪的秦迁闭嘴了，虽然他知道，这些话是有点像一个主“妇”，但是平时他和他师父确实就是这么个相处模式，这么十几年秦迁已经习惯了。
　　“……好。”嬴诚放下书包，秦迁顺便去清了几件宽松的衣服出来。
　　“谢谢。”嬴诚揉了揉后颈，接过秦迁递来的白T和浅灰色平角裤就去了盥洗室。
　　秦迁站了一会儿，在床上留下了联系方式的便签，不过除了联系方式当然还有别的东西，不过被他设阵隐藏了，相信嬴诚只要有一点好奇就能发现。
　　如果嬴诚真的对家里的那些东西不学无术，那又怎样可能在“境”中那么老神在在，还一副要不是你送上门，我都懒得理的模样。
　　而且，嬴诚身为一个御灵大家的后世，秦迁不相信他真的就像委托人说的那么不堪。
　　学了十几年，狗屁不通？一个拥有天赋灵力的人，但凡在修炼场里旁观都会大有变化，又何谈过了这么久，嬴家的门内比武也不算少。
　　秦迁倒也不担心嬴诚的手脚干不干净，扔了把401的备用钥匙就拿了伞大摇大摆的出门了。

　　他到了楼下，雨点细的如牛毛，于是他没撑伞。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比平常的雨夜还要凉快许多。
　　楼道口的灯泡里糊了一层灰，光线昏暗，中黄色的光浅浅地在黑暗中勾勒出楼梯的影子。楼道旁还堆着隔壁单元的住客的杂物，之前明明没有的。
　　它们被厚大的毯子覆盖，从轮廓可以看出有自行车和椅子，旁边还露出了一点点木制的婴儿摇篮。
　　秦迁饶有兴致地找了个角度，将杂物和楼道框一起拍了一张。
　　倒是颇有年代感。
　　拍完，他打了个响指，指尖火光一闪，杂物骤的发出凄厉的哀嚎。秦迁将声音压在楼道里，保证除他以外没人能听见。
　　还没两分钟，声音消失。
　　什么小杂碎也来分一杯羹？
　　秦迁拍拍手，收了手机走出小楼，还没进入监控范围，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就由远及近。秦迁在垃圾箱边站定，看着垃圾箱旁鼓鼓囊囊的棉被，眼神有些发寒。
　　捉鬼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有一个东西永远能让他感到不爽——那就是尸体。
　　倒不是说害怕，只是这东西，总让他想起些不好事，比如他自己。
　　秦迁没有打开棉被，而是在这旁边等着。
　　不过多时，之前在墙外的“柱头”绕了过来，它脸上的黑雾散开了，露出满脸刀疤，眼睛处原本是两个空洞，但现在像是有什么正在生长一样，猩红的组织不断冒出，又裹在一起，形成圆球塞进了眼眶。
　　秦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余光里，身旁的棉被抽动了两下，露出黑色的毛发和眼眶凹陷的脸。
　　“柱头”歪了歪脖子，秦迁借着微弱的光，看见“柱头”脖子上不协调的色块，上半部分是偏青偏白的肤色，而下半部分却是像剥了皮的红色肌肉。
　　为了拼凑自己而杀人——这位兄弟倒是有点上台面，至少比躲在楼道那货要强点。但强点也没用。
　　秦迁这么想着，抬起手翻出张符。
　　黑暗里突然迸发出明亮的火光，只一瞬，便渐渐淡了下去，“柱头”在这火光里消散成烟。
　　几乎同时，秦迁身旁的棉被也烧了起来，趁火势还不大，他在棉被的凌空画了个圈，将燃烧的范围控制在圈内。
　　在圈里的物质燃烧殆尽时，秦迁拨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挂断了。然后静静地看着火光减弱，消失。
　　最后对着那一地骨灰轻声道：“休息吧。”
　　秦迁走的时候，雨点又开始下大。他有些狼狈的跑回楼道，抖了抖衣摆，又看了眼时间。
　　距离他出来就过了不到十分钟。这会儿回去，小少爷怕是还没睡。
　　秦迁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儿，干脆在小楼周围布了个大阵。

　　等最后一个阵眼落下，天边已经开始泛白了。秦迁坐在阶梯上放空自己，一直等到了五点四十的闹钟响起，是金属敲击玻璃杯口的声音。
　　清脆的一声“叮”，让秦迁回神。他关了闹钟，起身往楼上走。
　　开门时，秦迁刻意放缓了动静，屋子里很安静，嬴诚还在房间里。秦迁没开灯，悄悄摸进了厨房，随手设了阵后点灯开始下厨，从外界来看厨房昏黑一片，只有一个身影安静的在灶前忙活。
　　等嬴诚起床，秦迁正靠着沙发闭目养神。
　　前者看到秦迁先是一愣，然后又走到秦迁旁边，轻手轻脚地拎起自己扔在沙发边的书包，正准备走。秦迁突然睁开眼。
　　“早餐在厨房桌上，热的。”
　　从嬴诚骤然缩小的瞳孔来看，这人是真的被吓到了，即使他仅仅是动作顿了一下。
　　“我……可以自己买。”嬴诚镇定地背上书包道。
　　秦迁的眼神里染上了点笑意，懒懒道：“做都做了，今天将就一下吧，我习惯了，不好意思。”
　　嬴诚踌躇再三后还是捎上了秦迁下的面，又看了眼时间，距离迟到还有二十七分钟。
　　“你家离学校有多远？”嬴诚端着面问道。
　　“五分钟，下楼左拐有个巷子，过了巷子就是学校后门。”秦迁打量了一下嬴诚。
　　宽肩窄腰，肌肉匀称，把自己的衣服整个撑起来了，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这不妥妥的人体模型？
　　秦迁一下没收住，多看了一会儿。于是再抬眼时，收到了嬴诚抽搐的眼角。
　　“……”我该怎么解释这是来自美术生的天性……
　　好在嬴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打消了吃完再走的念头，跟秦迁再次道谢后就走了。

　　秦迁回到卧室看了看，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纸条放在了床头柜上，秦迁设了阵的那一半写下了一句话：
　　号码我保存了，纸条我就不带走了。
　　而且阵还在，看字迹像是刚写不久，在反光下的笔墨刚刚失去光泽。
　　秦迁撤了阵，阵下的字和嬴诚写的字叠在一起，但依然可以辨认出内容：
　　今天下午要签师徒状，中午来我这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