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述录》津修

5、流浪

　　“等高考完，我带你去捕风。”在天桥中间许归莫名其妙地说，“在我故乡，山上有片果林。一到夏天就全是蝉噪。”
　　他嘴角含笑，单从这一刻来说，倒有几分邻家少年的气蕴。
　　我从天桥往下看，几只白鸽在青石砖上稍作休息，来往的车辆依旧。霞光尚未来得及隐入夜色，在云间挥散，辐射了整片天空。
　　就如此沉默着，我仍然受困于错误的时间上。身旁这人在我心房里种了株藤蔓，顺着血管蔓延，控制了我的行为。我的一切在慢慢干枯，但我仍旧存活，因为藤蔓扎根的沼泽地本就泥泞，充斥着欲望与不洁。
　　我的目光在行行色色的人身上打转，觉得自己老气横秋。
　　把人群想象成飞禽走兽，原始与文明产生了极大的违和，固有的优越感使我不禁自鸣得意。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也始终沉愐于幻想，在方寸之地固步自封。有只白鸽和我一样，因此他不可能找到答案。就像永夜里我看不见太阳并不是我的缺陷，而是时间不对，但至少我可以拥抱极光。
　　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我看见在片楼身的影子里有个流浪汉，他背倚着白墙，双手随意摊在身子两侧，盘腿而坐，看着晚霞。有风吹过他杂乱的头发，揪着旧衣的领呼呼往里钻，他惬意且舒心，在影子里望着偶然的光，他惊喜且平常。他大概没发现天桥上的我，又或是根本不在乎别人存在与否。有一个世界独属于他自己，一无所有，所以包罗万象。
　　我的手悄悄攀上许归的肩，整个人赖在他身上，一同跌跌撞撞下了天桥。
　　和许归从天桥那头走到这头，从翠柳垂梢走向霞光万丈。我走过的流年都坠入瞬间，甚至都不到一句叹息的长短。
　　朝天空掉了挥衣袖，告别旧校区与流浪者。也许记忆终会被遗忘，到了最后，也许我只会记得校门东边不过半里有座天桥，对世界的探讨在高二末尾这天悄然结束，我们彼此心照不喧。
　　在不久的将来，我才会看见那面白墙被《星空》掩住，树干很高，直直指向旋涡的星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