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调》罹草

84、第八十三章

　　“各位，实在对不住了。今日将各位当家人聚集在我凤凰谷中，本想是共商大事。但在此之前请容在下说明一个情况。这也实在是万不得已……”夏疏苍扫了一眼底下坐着的人，捏紧了拳头。
　　有多少人是真正关心他想说什么的，他自己心里清楚。
　　“藜宫主，就是在下的内人……各位也知道她现下被扣押在唐门中。从时日上推算，已是身怀六甲了，若再不将她救出，只恐……只恐……”
　　要将自己娘的遭遇说出来，夏疏苍实在做不到。
　　“只恐你自己的儿子也会落到我这个下场是么？”
　　大殿之内的人纷纷转头向门外看去。白枢庆张皇失措地站在门口，瘦瘦高高的身影被一道从背后洒落进来的光照得有些孱弱。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尴尬地看了夏疏苍一眼：“吴妈说的是真的？”
　　“不错。”夏疏苍略一犹豫终于还是点点头。
　　“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白枢庆睁大了眼睛问道。
　　“少爷，别吵到夏谷主办事。”吴妈赶过来，小声道，“咱这些小事等会儿可以问，先回去吧。”
　　“诶，这位是……？怎么有些面熟啊……”座下有人问道。
　　白枢庆瞄了那男子一眼，皱眉道：“你又是什么人？”
　　“少爷，别添乱。”吴妈急道。
　　“在下乃青祠帮的副帮主，武……”
　　那男子刚一拱手，白枢庆便接口道：“武赋奎，我知道你，你和我义父以前关系一直很好。”
　　白枢庆的话刚一出口，武赋奎立刻起身惊讶地看着他：“公子可是郝连兄弟的独子白公子？”
　　“正是。我见过你，但你没见过我。我过去从没离开过青山帮，而且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但是每年过年大宴的时候我都是在的，只是你看不到而已。”白枢庆说这番话的时候也还是难免尴尬，毕竟他这一来就如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好在那武赋奎根本就没心思想这些，倒是惊喜地道：“当初我们都是受了觉风这老东西的蛊惑，稀里糊涂都跟上了山……后来我想起来郝连兄弟还有个儿子，心里不安就回了康山到处去找，一来不认得公子，二来……也实在是没找到。没想到竟然能与公子在这里碰面，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武赋奎也是后悔了当初任凭觉风摆布才带着已经死了老大的青祠帮投靠了夏疏苍的一个。
　　青祠帮临得郝连青的大本营极近，又因名字取的相近，所以与郝连青还是有些交情的。
　　青祠帮之所以名为青祠，是因为帮中所有人都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给自己造了牌位还做了坟墓，隔三差五还去上柱香。
　　旁人见了多发笑，但他们鬼迷了心窍。也怪了他人都不知晓。青祠帮本是异邦人所创的，信就信人还活着的时候看着自己死后要去的地方就不会走岔路入不了轮回了。
　　这种说法倒也无可厚非。夏疏苍头一回听到的时候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青祠帮虽然在江湖上因其作风古怪而名声不好，但帮中人因大多都笃信先祖留下的奇怪规定，对旁人也无犯恶之心。武赋奎这会儿对白枢庆感叹幸好他还活着倒是句句属实。

　　夏疏苍对吴妈耸耸肩，做一副不打紧的样子。
　　吴妈这才安下心来点了点头。

　　“说了半天你也是在我义父背后捅一刀的人。”白枢庆道。
　　武赋奎的脸色立刻青了一半：“这……这事……”
　　“少爷，别这么说，他们都是过来联手对抗唐门的。”吴妈慌忙解释道。
　　白枢庆翻了个白眼：“那就随便他了……”
　　座中紧接着也传出来几声清嗓子的咳嗽声。夏疏苍无奈地摇头笑笑，这些人大多都是本就和郝连青有些许交情，又参与过“剿匪”的人。面对白枢庆这样一个心直口快的孩子，内心的愧疚和无奈还是翻了上来。
　　有人偷偷转过头去瞧了白枢庆几眼，还没被发现就又连忙转过了头，轻声叹了一口气。
　　看着这个场景，夏疏苍猛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站在韬光殿里众多武林名家微微摇头叹气的场景。
　　这一刻才明白，其实很多人动手了甚至说是造孽了，也都是出于无奈。
　　而他夏疏苍又何尝不是？谁能说他今日灭了唐门，将来不会后悔呢。

　　白枢庆还是赖在大殿里不走。
　　“喂，我问你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白枢庆。
　　“知不知道和能不能确定是两回事，我那也只是推测出来的，不能确定的事我何必自作多情告诉你？”夏疏苍有些不耐烦了。
　　“瞎说，就兴你们知道，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你们都当我是傻子啊！”白枢庆道。
　　“那你现在不已经清楚了？追究谁告诉你有必要么？要不要替你义父和娘亲报仇你自己选，不想做的话就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夏疏苍将双手往胸前一交叉抬起下巴看着白枢庆。
　　“喂，你是不是又想利用我？”白枢庆说话口气极冲，急得吴妈连都绿了。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要报仇头一个想杀的人不是我么？”
　　“你……”白枢庆向来斗不过夏疏苍，打架不是对手，连斗嘴都被气得嗝屁。
　　现下明知对方是兄弟，谁要杀谁的话充其量不过都是气话。
　　不过在座的却都是不清楚的。看着这两个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忽然间就吵了起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本少爷大人有大量，你的帐以后再算，先剁了觉风这老不死的再说。”白枢庆咬牙切齿地道。
　　夏疏苍笑笑，看着座中满眼不解的人也不作回答。
　　“谷主，咱刚才说到哪儿了？”景天问道。
　　夏疏苍这才回过神来。方才酝酿出来沉重的情绪就被白枢庆一下子给搅和了。
　　他急躁地挠了挠头：“是这样的，内子再不把……不是……是在下若再不将内子救出，恐怕她们母子都会丧命于觉风之手，所以在下打算将计划提前到这月月底之前就进行。”
　　“觉风不是抓了她打算要挟夏谷主您么？”有人问道。
　　“觉风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会把那个孩子抢走送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还好好地利用一把。”白枢庆插嘴道。
　　“白公子如何知晓？”有人问道。
　　“他是我爹。”
　　此话一出，惊动了四下座中的人。
　　白枢庆连忙又道：“不是啊……是他自己说他是我爹的。我哪知道他是不是啊！他自己说他是我爹，然后就要我……就要我把青山帮里的秘密都告诉他，最后还想杀了我……我那时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这样为非作歹的人啊！”
　　“怪道都说青山帮内的地形极少有人外人知道，原来是出了家贼……”有人小声道。
　　“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出卖义父的！是他说他若是知道了怎么进来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来看我了……”白枢庆急着解释道。
　　“那你岂能轻信他这些晃你的话！”武赋奎道。
　　“义父老说他不是我亲爹，他总这么说你能不想找到自己亲爹么？再说了，觉风又不是在快要杀进来才找我要的地图，从我记事起就记得有他这么个人在神出鬼没了。我以为他只是不受义父欢迎而已啊！”白枢庆一急，眼眶红了，委委屈屈地道。
　　“行了……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啊！”夏疏苍连忙将白枢庆的话头截住。
　　白枢庆嘴巴一扁，“切”了一声看向别的地方。
　　夏疏苍深吸一口气，忽而道：“刚想好的，被你打断两次了！”
　　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刘海，猛地又道：“连要说什么话都忘了！”
　　景天一愣，忙道：“谷主，冷静……要冷静。”
　　底下的人傻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有人想起来接茬道：“夏谷主要提前行程咱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救出藜宫主还是要紧的，毕竟也是被觉风扣在唐门里的女子，何况，咱在座的心里多少也对不起你们俩小夫妻。只是这……”
　　“只是什么？”
　　武赋奎也皱眉道：“咱邀的人才来了一半，另外尚有4个门派的当家人未到，若此时冒然出手，只怕不够将唐门一举拿下。对于觉风，我们大家都清楚，这老狐狸狡诈狡猾，若不能一次将他重创，留给他一点喘息余地，将来必会是后患无穷啊！”
　　“是啊！觉风若没有被赶尽杀绝，他岂能轻易放过我们！”
　　“不错，这样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诶，就不能再想个缓兵之计拖延他一段时间，等到我们筹备完全了再出手么？”
　　“各位！各位请听我说，这些顾虑在下不是没有考虑到，只是情况实在太过紧急，事不宜迟啊，只能用这下下之策铤而走险了。”夏疏苍道。
　　“这不还是身怀六甲么，哪能这么快就生出来了？”有人问道。
　　“觉风他想要藜宫主的孩子，找了人打算给她催生。”复笙解释道。
　　夏疏苍无奈地伸手揉着太阳穴。
　　座下的人一片寂静，虽不开口说话，可夏疏苍却能听到他们心里吵吵嚷嚷的声音。
　　许久，他又道：“在下清楚这样唐突地提出来是有些过分，如果在座的有谁不愿意参与的，可以现在就提出来。”
　　还是一片寂静。
　　隔了半晌，终于有人缓缓道：“去，怎么能不去。”
　　声音又渐渐地开始多了起来：“那就去吧……”
　　“是，还是听夏谷主的安排吧。”
　　白枢庆摊了摊手：“虽然我是不是很想让这个凶巴巴的女人这么快就回来，不过既然是觉风……罢了罢了，我也去吧。”

作者有话说

　　最近卡文……憋这么久才憋出这么一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