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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七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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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被点破了真相,夏疏苍也不好再装傻当做什么都没有。
清清嗓子,坐在清心阁宽敞的垫子上,白枢庆就被押着站在角落里,一脸的不服气。
“白枢庆,你自己解释吧。”夏疏苍将那本早已发现被偷看的秘籍往面前一丢道。
白枢庆“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要杀就杀了我便是了。”
“我杀你做什么?称斤两卖出去?盐钱还不够呢。”
“你……”白枢庆怎能是夏疏苍的对手,还没说够就已经被夏疏苍气得满脸通红。
“我怎么?”夏疏苍身子向前倾了倾道。
“切!”白枢庆干脆就不回答了。
夏疏苍一笑,又靠回了靠垫中。
也不知为什么,他本就不是爱惹麻烦的人,但是碰上白枢庆这样的脾气,自己也不知不觉得跟着喜欢捉弄了起来。总感觉不好好耍他一把就对不起自己似的。
其实他本意也是想让白枢庆学会这些秘籍,可现在一看他的态度,就又不乐意了。
“怎么,什么时候你也对我凤凰谷的武学感兴趣了?”
“谁感兴趣了?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你这些破书么?别忘了,我要的是你项上的人头!”白枢庆啐了一口唾沫道。
“放肆!”押着他的弟子一脚便踹在了他的腿上。
白枢庆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他的双膝往地面一砸,“嗵”地一声,瞬间就见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大颗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夏疏苍这才想起来这孩子一直都有风湿。
连忙向那弟子使了个眼色,将他放开了。
刚一放手,白枢庆就像是失了力一样向前倒去双手一撑伏在了地面上。
“怎么回事?”夏疏苍未料到会怎么严重,倒有些吓了一跳。
“管你什么事?少在这儿给我猫哭耗子了!”白枢庆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道。
“景天,你给他看看。”
“滚滚滚,离我远点!”
“你小子,给你点颜色就敢开染坊了啊?”芫花喝道。
“是又怎么样?反正我的命你们本来就是想取走就能取走的,活着也是苟且偷生,你们看不惯就把我杀了好了啊!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我这种人是死是活,你留我活着也多一张吃饭的嘴,你怎么不现在就让我去死啊!”白枢庆干脆也撕破了脸皮躺在地上破罐子破摔了。
“你想死也得我说了才算,留你一条命,我还有用着呢。还真别说不会有人在意你是死是活,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蜀地你那老主子倒是挺惦记着你的呢,不是么,嗯?”夏疏苍一挑眉道。
白枢庆哂笑道:“惦记,他这种人心里惦记着自己下地狱还差不多!你倒是有能耐,你怎么不去办了他把你老婆孩子救出来?你也就这点当当山大王的能耐还以为自己几斤几两重!”
夏疏苍还是笑着:“我杀了你爹,那你不是更造孽了么?”
“他这种人死一千次也不……”说道这里,白枢庆忽然就住嘴了。他愣愣地跪在原地,看着夏疏苍,嘴巴张得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疏苍虽然心里已经有准备了,但现在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他挥了挥手,示意将白枢庆带走,随后便缓缓地缩回了靠垫中。
“谷主,这……”景天在一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景天,让我静静。”夏疏苍打断他的话,靠在垫子里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谷主,白……公子的膝盖看上去好像不只是风湿的问题。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老夫觉得有必要检查一下。”景天道。
“叫不豆给他晚上的饭菜里下些药就好。”夏疏苍无力地答道。
“谷主,那老夫就先退下了。”
夏疏苍点点头,不再回答。
景天一走,剩下的三个护法不尴不尬地转悠了一下也跟着告退了。
夏疏苍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真的是自己的亲弟弟……
也不知道娘生下他的时候心里会有多痛苦。光想想当初藜芦以为自己怀上刁珏的孩子的时候那样的挣扎,就该知道娘有多恨觉风了。
而自己却认这个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干爹……
觉风就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这样利用,再想想爹娘在唐门地牢里过的那七年时光,夏疏苍连想象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虽然无法接受白枢庆的身世,却也在心里可怜这个弟弟。毕竟,他还享受过四年被爹娘牵着手长大的日子,而白枢庆一出生就已经注定成了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忽然间,夏疏苍猛地想起了藜芦。若不赶在七个月之内将她从唐门中救出来,一旦她将孩子在觉风手中生下,那这个孩子说不定又会成了另一个白枢庆!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再也经受不起第二次失去了。
独步诀!对,要找到独步诀,只要练成了,管他是唐门还是蜀中霸王,统统都要它变成一座死城!
一道隐隐的红色火光从夏疏苍的指缝间闪过。他紧握着靠垫边上的扶手,只听“咔嚓”一声,那扶手瞬间断成了两截,而他却依旧没有意识到。
有的时候,清心阁对夏疏苍来说就像是一个贝壳,只要躲进去了就是安全的。所以他只要有心事总会躲在里面不出来。
景天提着灯缓缓从门口走过的时候望了一眼里面幽幽的烛光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又绕开了。
“没事,你有话说就进来吧。”夏疏苍的声音隔着门窗传了出来。
景天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同夏冥斋一样有了读心之术。
“辛苦你了,这么晚了还没睡。”夏疏苍指了指边上的座位道。
“这倒不要紧,是怕延误了白公子的病情……”景天皱眉道,“实在有些古怪。”
“芦儿也这么说。”
“是么?”景天笑道,“原来谷主早就让藜宫主看过了。”
“你可别生气,她不也还是你教出来的徒儿么?”夏疏苍笑道,“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说实话,老夫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情况。若是骨刺也罢了,调理调理也能缓过去,可白公子那左腿膝盖斑斑驳驳全是伤疤,老夫用手摸着,觉着里头很大一块增生的骨头,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来的,轻轻一敲,他就算是睡着也会忍不住疼得哼出声来。”景天问难地道。
“能取出来么?”
“似乎长很久了,不知冒然取出来会不会致残。”
“难不成就一直这么拖着隔三差五地就得卧床休养么?”夏疏苍急道。
景天无奈地摇头,伸手将食指与拇指扣成一个环状比划着道:“这么大,有这么大一块儿,若不是从小就长了,怎么能长得这么骇人?他若真的从小就有这毛病,髌骨、股骨还有膝关节都会是变形的,万一老夫将这块多出来的骨头取出来了留了一个空隙,他岂不是以后一辈子左腿都废了么?”
夏疏苍一愣,用牙咬住了嘴唇。
“还没到能这么冒险的时候。他若是残了,觉风那儿我也不好交代,芦儿还在她手里呢。这小子说是说觉风没拿他当一回事儿,可觉风要拿他做借口找麻烦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就上次柳凌濯死在我这儿他都能玩出这么大花样来,这要是把白枢庆弄残了,怕是芦儿和孩子都不好过。”
“可白枢庆毕竟也是知道觉风是自己亲……爹亲,若是到了时候,真的要他背叛觉风,谷主能确定他一定不会倒戈么?”
老人都这样,明明知道已经有答案的事就喜欢一遍遍地重复确认。
夏疏苍有些懒得解释,只看了景天一眼,偏过头去闭目养神。
白枢庆会不会倒戈他管不着,他只要现在白枢庆现在还是恨着觉风就好。反正说穿了,以白枢庆的身手,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多少。夏疏苍要的就是他的身份,是他身上解不开的迷,只要这些还在,觉风就多了一个弱点。
“谷主?”景天的声音将夏疏苍唤回了现实。
“何事?”
“谷主近来读心之术是否还颇有烦扰?”景天问道。
“无碍,若是到了用处,倒还真是行了方便。平日里,就装作不知道吧。事事都明白了,岂不是累得很?”
景天点头:“看来能控制得自如了。”
“倒不尽然。也不知怎的,时常会听到芦儿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装作她扰我清净呢。”夏疏苍苦笑。
景天一咂嘴:“不该啊,若是故意的,那这人也要知道谷主您能听得到,不是么?”
“那估计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也未必。”景天道,“只怕是时时刻刻都在思念,想得紧了,也通晓了。你们打小就没分开过,小时候不也不用她说您就明白了她心里的事儿,如今这一分别……”
夏疏苍一愣,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但很快又压了下去:“那她跑去四明宫这些日子,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不闹着别扭么?”景天笑笑,一脸的褶子拧成一朵花。
“我何时与她闹了?要闹不也她在闹么?”
“那是那是……”
景天心里也不由得一阵暖意。眼前这个少年,平日里再是冷酷干练,可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又如同小时候那样单纯,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能为儿时的事争来争去的。他自己都不晓得这也是可爱之处。
刚想着,一抬头,又是那细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景天,你是不是已经老到除了回忆过去的事就没事可做了?”
终于没能忍笑。
景天提过手边的灯,起身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