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调》罹草

26、第二十五章

　　“疏苍，夏疏苍。”
　　四野清冷，仆女四散。
　　夏疏苍带着人杀进康山的时候，回头一声红弹长鸣划破了苍穹。鹰嘴山上关押着的人都已经被放开了。
　　本以为这土匪头子会是个满脸络腮胡子，胸口一排迎风招展的毛，背一把屠刀的壮硕男子，不料，一眼看去，夏疏苍愣是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就会是郝连青。郝连青身后站着一干部下，全副武装，齐齐地候在光华殿中。而这帮主本人竟像是觉风老了十岁的样子。身段干练壮实但不乏优雅之态，面目虽有些苍老，但仍可见年轻时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女人向往的男子应有的才华和气度、力量与财富在这个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难怪有如此多女子自愿跟从他做了妾室。
　　从郝连青口中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夏疏苍竟不知为何感到有几分熟悉。垂在身侧的手忽的晃了一下，拂过腰间的玉环，清凉透骨。
　　“郝连青”夏疏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眼前那个男子道，“你知道我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夏谷主，你这是想代朝廷讨伐我么？”郝连青缓缓地在大殿中踱步，一边侧头看向夏疏苍。
　　“我只是为民除害。”夏疏苍双眼紧盯着郝连青的每一步。
　　“为民除害？你觉得你有资格这么说么？夏谷主，你也不过就是个杀手而已，何必借着我的尸体当跳板装好人。”
　　郝连青的话咄咄逼人，竟无半句假话。
　　夏疏苍一时脸色变得刷白。
　　“我也只是为了谋生。”
　　“谋生？我难道不是么？大家一样都是为了谋生，何苦如此斤斤计较？”郝连青双手一摊耸肩笑笑。说罢，伸手搂过站在身边的一个绝色女子抱入怀中。
　　那女子轻哼一声就顺势倒在了郝连青的臂弯中，双眼微闭，看不出有一丝的恐惧。
　　“夏谷主，你也不过就是一条被人牵在手中的线而已，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郝连青低下头去亲吻怀中女子的额头，一边一字一句地道。
　　“够了！”夏疏苍一声喝道，“我是什么人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今天就是来取你的命的。郝连青，我敬你还是个人物，我不用偷袭暗杀你。希望你也能给我这谷主一个面子，死生有命，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拔出你的剑来。”
　　“哈哈哈哈……”郝连青仰面一阵大笑。
　　“冥斋栖凤，玥娘留凰。凤凰涅槃，独步天下。疏苍，你当真想要我死在你的剑下？”
　　听到“独步天下”四字时，站在殿内的人纷纷一震。
　　夏疏苍听到身后有人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便知道已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莫不成你想说你知道独步诀的下落？”夏疏苍的双眼眯了起来。
　　“为何不能？反正我也该死了，如何不能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郝连青道，“再说了，知道独步诀下落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什么？”夏疏苍一惊。
　　“快把那邪功秘籍交出来！”
　　“噌——”地一声金属的鸣响，柳凌濯的剑已然出鞘，指向了郝连青的门面。
　　郝连青缓缓地放开怀中的女子，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挡起，看着柳凌濯道：“既然是邪功，难道不是得到下落的人越少越好么？”
　　“少废话！难道还要把它给你，让你这等人用那邪功去害人么？”柳凌濯喝道。
　　夏疏苍眉头一皱，伸手在柳凌濯的肩上拍了拍，道：“无需理论。郝连帮主，独步诀的下落我可以不要，你说我夏疏苍是什么我也无所谓，可能现在我唯一比你好的就是我以后不会再滥杀无辜了。恕我无礼。”
　　话音刚落，从腰间一把将长剑拔出，足下一跃向郝连青直逼而去。
　　郝连青反应极快，瞬间从身后抽出一把足有半人高的马刀，大刀一挥将夏疏苍的剑格挡开去。然后左手握拳猛地抡圆了胳膊向夏疏苍直逼过去。
　　夏疏苍仰面向后，一下子躲开了郝连青的拳头，然后又是一剑冲向他正脸而去。
　　郝连青身后的随从们在帮主的一声大喝之下，纷纷拿起了手中的兵器与夏疏苍带来的人马厮打起来。一时间，光华殿中充满了武器交错和打斗倒地的声音。
　　郝连青马刀上带一道炽热的火光，在空中一挥，挂在光华殿中的帷幕顷刻间燃起了熊熊烈火。夏疏苍一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腕一甩，长剑在空中舞出一串剑花，将扑面而来的布片碎屑和浓烟格了开来。一道刀光闪过，郝连青手中的马刀已经劈开烟尘再次向夏疏苍袭来。
　　“夏谷主，你的凤凰剑法也不过如此！哈哈！”伴随着郝连青犹如洪钟般震耳欲聋的笑声，夏疏苍握在剑柄上的手越收越紧。
　　“疏苍，你也不过就只是一个少谷主而已！”
　　郝连青的话说出口一句，夏疏苍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的眼睛在愈来愈弄的烟尘中渐渐眯起，每格开郝连青一次攻击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向他靠近几分。
　　凤凰剑法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长剑剑法而已，其中的变幻莫测若非谷中之人难懂。
　　郝连青的马刀比一般人的要长很多，因此只要近身格斗的两人距离短于半身，马刀便失去了应有的威力。等到郝连青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夏疏苍将手中的长剑一抛，手中瞬间多出一把匕首来。寒光凛冽，砭人肌骨。郝连青一时间心中被震住了大半分，紧握着的拳竟不知为何扣在腰眼上迟迟没有发出。只见夏疏苍微微一低头，长长地刘海遮去大半张脸，露出来小小一块精致的脸颊在熊熊的火光中显得格外诡异狰狞。细长如剑的眉毛向上一挑，双眼在顷刻间变得麻木无神，手中的匕首往前一送，“嗤——”地一声，三寸刀锋刺进了郝连青的胸口。
　　一瞬间，郝连青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睁大了眼睛。他缓缓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胸口。
　　夏疏苍早已将匕首拔出，汩汩的鲜血从郝连青的胸口不断涌出。
　　“呀——”郝连青猛地一声喝，双眼也变得殷红如血。
　　“疏苍，你杀了我，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你……”
　　一声闷哼，夏疏苍又是一刀刺进了郝连青的腹部。他握着匕首在郝连青的伤口中用力一拧，然后迅速抽出，紧接着，再次将刀猛地刺进了他的咽喉。
　　站在一旁打斗的人对这一切看在眼里，手中的厮杀禁不住缓了下来。
　　郝连青全身失力，但一只手却紧紧地揪住了夏疏苍的衣襟。夏疏苍也不挣扎，一脸冷漠地任郝连青挂在自己身上垂死挣扎，嘴角不知何时微微扬起一抹冷酷的笑。
　　“疏苍，你会后悔的……你不该听觉风的……”郝连青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间停了下来。之间一把长剑从他的后脑刺入，从正面的眉心中穿出。夏疏苍眯着眼睛缓缓地将视线从郝连青的脸上移开，顺着那柄剑向上看去。握着剑的人正是不断喘着气的柳凌濯。
　　夏疏苍将脸扬起，用那双冷漠的眼睛看着柳凌濯，伸手将揪着自己的郝连青一把推开。
　　柳凌濯盯着他的双眼，后退了一步：“夏谷主，够了，不要再折磨他了。”
　　夏疏苍将匕首甩了甩，撩起衣襟将匕首上的血迹轻轻擦拭干净，然后一言不发地弯腰将丢在地上的长剑捡起。
　　“有人要为你们帮主报仇么？”夏疏苍冷冷地问道。
　　话音刚落，方才被郝连青抱在怀中女子凄厉地尖叫了一声，手持一把短剑向夏疏苍猛地掷来。夏疏苍挥剑将短剑格开，然后仅一剑，划破了那女子的喉咙。
　　血从倒下的尸体上喷薄而出，有些许落在了夏疏苍的脸上，衬着四周火红火红的光，竟是清秀得令人不寒而栗。
　　“还有人吗？”
　　此时的夏疏苍眼中仿佛没有看见任何人，只是那样麻木冷淡地问着。
　　慧明怔悚地看着站在火光中那个高挑俊美的身影，像是着了魔一样，握着剑的手一松，捂住了自己的脸。
　　“慧明姑娘？”雪枫从一旁走来，轻轻拍着慧明的肩询问道。
　　慧明将脸缓缓从掌中抬起，面色仓皇，可双眼睁得极大，一脸若狂的欣喜。
　　“慧明姑娘，你还好么？”雪枫冷冷地问道。
　　她一身白色裙衫上溅这斑驳的血迹，脸上一道用手抹过的红色印记。眼神冷漠如同她俊美的主人。正和慧明说话的瞬间，一个男子从背后猛地跃上，双手持一把长刀向雪枫背后猛然砍去。
　　“小心！”慧明尖叫起来。
　　却见雪枫面不改色，将手中的剑向后一甩，连头也不回，狠狠将剑锋刺入了那人的胸腔。然后迅速抽出，将剑锋上的血迹一甩，收回鞘中。
　　看着雪枫与夏疏苍如出一辙的动作，慧明这才明白，凤凰谷这些年来越做越大的名声正是靠着这些训练有素的冷血杀手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