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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番外:大婚(上) ...

  •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雪夜风寒,义城埋没在了难得一见的纷飞大雪中,残破的古老城墙在皑皑中露出些许端倪,让人感叹此处的人去楼空,留下孤城草木寒生,再不见故人足迹。
      是孤城,也是一座死寂的空城。
      料峭风雪中响起了一阵踏冰足音,城门外走进了一名身着玄色的青年人,脸色苍白胜雪,在一方冰天雪地中更显的俊美无端,黑布遮目掩容颜,手里的剑还未收回,剑锋上滑出长长的血迹滴落,晕开了雪地一片红梅。
      再走几步就过了城门,薛洋微微转头,对着外面光秃秃的山道沉默良久,最终迈开步子走进义城。
      若说蒙了眼,青年却半分没有目盲不便的样子,甚至有几分不像他这个年纪的沉稳气质。他在城中兴致勃勃地逛了老半天,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自顾自地笑,甚至像个疯子一样在早已荒废的集市前挑菜,拿着不知放了多长时间的萝卜转身要跟什么人炫耀······
      可是哪里还有什么人,只剩他一个人唱一出无人观看的独角戏。薛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茫然地悬在半空,扬起的嘴角僵硬许久,慢慢归为一脸的平静。他狠狠将手里的萝卜砸在地上,烂萝卜被踩成了一滩泥,暴怒道:“出来!都给我滚出来!”
      应声而出,城中四面八方走来了许多四肢僵硬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围在一起等候发落。薛洋又砸烂了一个摊子,回头道:“集市,集市呢?他回来做饭去哪里买菜···按照我说的做,一刻也不能停!”
      数百名走尸听了青年的话都唯唯诺诺地动起来,像生前那样回到各自卖菜的地点,但是却发不出吆喝声,只有喉咙里令人作呕的嘶吼,本能地服从命令,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薛洋又恢复平静,在集市走了一圈,挑起了白菜,他竭力把自己的声线换成温和的清冷模样,道:“老板,今日的菜如何卖价?”回应他的是走尸的嘶哑声。他拿着白菜的手慢慢放下,先前的血还没擦干,霜华银光一闪,砍下了这只走尸的头,挥剑如雨,他砍碎了这具尸体,嘴里一句也不停:“卖烂菜叶给他,吃了胃疼,骗他的银钱!去死去死!欺负他!不许欺负他!”
      几百走尸在薛洋的发作下变得沉寂,这样的场景,走尸看过无数遍,永远不会麻木,崩溃的只是这个唯一的活人。薛洋遣散了走尸,一通乱砍发泄,最后精疲力尽倒在了雪地里。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欺他眼盲”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
      六出冰花从天而降,很快白了薛洋的黑衣,他紧紧捂住了脸,大笑之后是无休止的沉默和眼角的泛红。他爬起来,疯疯癫癫地往城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声音越来越大,回荡在这座孤城中,然而无人知晓。
      薛洋脚步越来越快,仿佛要把什么可怕的东西甩在身后,在雪地里摔倒几次,却一点也感受不到疼一样,继续跑着,靠近义庄时,他的步子慢慢停了下来,双腿再也迈不进那件做梦都想回去的小屋。
      夜幕完全笼罩了义城,没有一家屋子上发传出袅袅炊烟,也没有一盏灯光为他停留,他困在义城的牢笼里,再也无法解脱。
      他茫然地环顾了一周,最终走进了义庄的大门,晓星尘的棺材就停在义庄房间内。
      薛洋漆黑的眼珠缓缓转了一圈,正要进去,忽然又退后几步,转身在地上捧起一把雪使劲在脸上搓了几下,把脸上的血迹全部弄干净,鼻尖被冻得通红,确认身上没有血迹,这才鼓足勇气一般走了进去。
      知啦———
      门开了,义庄的陈设和从前一模一样。背着晓星尘回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他咂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后来他又收拾了几次,却又在探魂无果时恶性循环般杂碎屋子里的东西,因为修修补补太频繁,看上去有些破旧了。
      “道长,我回来了。”薛洋道。
      他关上门,把风雪隔绝在义庄之外,点上了几十盏灯,灯光照亮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将义庄点缀成城中唯一一家有光的屋子,看上去温馨舒适。
      薛洋打开棺盖,盯着棺木中沉睡的道人,道:“我这次出去的时间长了,你不要怪我。”他托腮看着晓星尘,继续说着,“我扮成你的样子出去,有很多人都以为我是你。道长,我救人了,可惜你没有看见···”
      伸手再一次探看一下魂魄,薛洋的目光再次沉了沉,随即要掩饰什么一样扬起了嘴角,把晓星尘从棺材里抱出来,道:“道长,我现在比你高了,你睡了这几年,我都比你大了。”
      晓星尘软绵绵地倒在了薛洋怀里,任由他怎么说怎么做。
      薛洋在乾坤袋里取出了块柔软的红色布绸,道:“道长,义城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的料子,你看这个,是我御剑三天专门去兰陵城最好的织布局买的。是我买的,没有偷也没有抢,我想着你会不高兴,所以没有那样做,怎么样,是不是变乖了?”
      乾坤袋能容纳比自身大几十倍的东西,薛洋在里面塞满了带回来给晓星尘的东西,最先拿出的便是那红色布料,再翻找一下,手中抖落出了两件精美绝伦的婚服。薛洋抱着晓星尘,另一只手利落地给他换上婚服,两个人一般苍白的脸在大红衬托下了明亮了三分。
      薛洋打开了门,外面是漫天飞雪与万古长夜。
      晓星尘被抱过来,身体任由薛洋摆成了跪立的姿势,一动也不动。薛洋手指微不可察地抚摸了一下晓星尘脖颈上那道凌烈的伤口,为他盖上了大红的盖头。
      薛洋跪在晓星尘的身侧,对着眼前的天地,道:“天地为证,日月为凭,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死生无悔。”
      他重重磕下了头,自己拜完了三拜,而身边的晓星尘仍然静跪,没有一丝波澜。薛洋紧紧握住晓星尘的手道:“晓星尘,你是我的,这辈子你不爱我,我可以等···就算你这辈子逃了,这辈子、下辈子···你永远只能是我薛洋的!”
      盖头掀开,薛洋喝了一口酒含在口中,吻上了晓星尘冰凉的唇,渡过了他们的合卺酒。
      关上门,整个人间就只剩晓星尘。
      薛洋没有熄灭满屋子的蜡烛,抱着晓星尘躺在了棺材里,道:“道长,我们礼成了。”
      死而同穴。
      薛洋吻了一下晓星尘的额头,把他抱紧在了自己怀里,道:“道长,明天见,不要贪睡。”
      无休止的夜风呼啸不绝,吹灭了他心中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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