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童话》季燃音

15、章不弹

　　踏进沈峋家里的时候，他已经有很多亲戚朋友已经先一步到了。不大的空间里，大堆大堆的彩带、气球、雪花泡沫似乎在竭尽全力的把气氛装饰得温暖欢愉。

　　人们三五成群，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或于餐厅圆桌旁闲聊着日常琐事，或盘腿围在沈峋的卧室里打牌。

　　我推门而入，有中年女人热切的迎我进门：“是小峋的同学吧，来来来，进来坐，有水果瓜子薯片，你自己随意啊。”沈峋闻声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来，身上系着花格子围裙，显得格外有戏剧性。
　　“小棠你来了。”他说。我点点头对中年妇女道了声伯母好，就挽起袖子也进了厨房。

　　“哎呀呀，怎么能让你做这些事呢，你是客，外面坐就好！”中年妇女见状赶紧跟进来拉我，然而沈峋却开都说：“没事，跟小棠不必见外的。”

　　她离开以后，厨房里就剩下我和沈峋两人，我说：“伯母真客气。”沈峋笑了笑：“她不是我妈。”

　　看见我询问的眼神，他补充道：“是我继母。我一直叫她阿姨的。”

　　“哦。”我说。

　　沈峋手里依然没有停止动作，切好芹菜，开始剥洋葱。忽然找不到什么话题可以说，厨房里除了灶台上冒着白气电饭煲发出的“嗞嗞”声，外面传来的笑语喧哗声，竟剩下尴尬的沉默。

　　“...要是被她知道我让自己的老板在这儿干活，非要骂死我不可，呵呵。”半晌，沈峋朝我扔过来一个土豆，“帮我削个皮吧。”

　　我接住土豆：“看来你跟你阿姨的关系还挺好。”

　　“是啊，我爸过世以后，我就一直是跟着她和我姐在一起生活，她们对我很好。我知足了”沈峋说的很随意，无所谓的笑了笑，“对了，小棠你爸妈是做什么的？来你店里这么久都没见过他们。”

　　我的手一颤，刀锋在拇指上划过，凝结出细小的血珠。沈峋在一边看见了，连忙把手里的洋葱扔进水池里，拉住我出了厨房的门。

　　客厅里的人似乎又多了些，看见沈峋从厨房里出来，纷纷笑着祝他生日快乐。聚集着的似乎都是跟他年龄相仿的同学们，又有人见他拉着我的手，便开始起哄。

　　“学校里美女那么多，我说你小子怎么看不上一个。原来是...啊哈哈！”

　　“别瞎说。她手指被割破了，谁帮我从抽屉里拿个创口贴来？”沈峋对起哄的人翻了个白眼。立刻就有一只手从旁边递过来一张创口贴。

　　我低着头，那双手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纤纤五指，白皙如葱段，指尖被修成了美好的椭圆形。淡青色的指甲油，像指尖一缕缭绕的雾气，衬得那双手愈发白皙。

　　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张更美好的面容。微微卷曲的长发，耳朵上镶着一颗朱红的耳钻，仿佛依附在耳垂上面的盈盈欲落的一滴血。

　　“我说沈峋，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照顾同学的，居然让人家跟你一起进厨房？”那人略带责怪的看了沈峋一眼，拉起我的手，仔细的将创口贴粘在我拇指的伤口上，包裹成一个圆圈的形状。

　　“姐，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呢。”

　　“自家弟弟二十岁的生辰，我能不来？”

　　我忽然感到瑟缩和寒冷。我想我是见过她的，虽然只是远远地、模糊地一眼，那个印象却已经永远的刻在我脑海中。--下午欧阳巳车中，在副驾驶席上安静翻看杂志的那个女子。

　　“小棠，夜小棠！”在我发愣的时候，感觉到肩膀被人用力的摇晃了几下，“你这么看着我姐干什么？”沈峋有些莫名其妙的盯着我，试图找出些许倪端：“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是啊，这个季节容易感冒。”对面的女子也关切的注视着我，甚至伸出手探了探我额头。

　　“没...没什么啦，我，我有点晕血...”我慌忙挡开她的手，结结巴巴找了个借口。

　　“那就好。”她笑盈盈的看着我，“我叫章不弹。”

　　不弹，不弹什么呢？是不弹七弦琴谱上泠泠的曲调，还是不弹斯人衣襟上簌簌的尘埃？

　　这个奇怪的名字，让我莫名其妙的想起一首诗。

　　泠泠七弦上，坐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