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番外四：世间雪 ...
-
十千脚店开在城中最为嘈杂的街市，每到黄昏，车马盈门。酒是进价最为低廉的酒，菜是敷衍下酒的菜，唯有穿行在酒桌之间的美人，是一众宾客魂牵梦绕的缘由所在。
这些女子衣衫轻薄，步履摇曳，手中捧着酒壶，笑容满面地给每位客人斟酒。她们虽是胡姬打扮，细看之下却俱是汉人相貌。堂中酒客不论贵贱，都将一双黏腻的目光粘在她们身上，唯有东侧角落中一位身着素色衣衫的独行侠除外。此人独坐桌边，低眉敛目，正是练云归无疑。
忽而一道清醪倾入她面前的酒盏，吓了她一跳，反倒逗得那位给她倒酒的“胡姬”展颜而笑。她不禁面上一窘，只觉虽置身于女人堆里，却是浑身不自在。尽管这些女子行走自如，却似为无形的铁链所困，明明叫人当作了没有灵魂的物件，却还得赔着笑脸，实在令她心里憋闷。
此番浊世纷扰看在另一人眼里，却全是繁华兴旺之兆。十千脚店幕后的大老板路油子在大堂东侧给自己设了个专座，座前立着一扇半透的屏风，平日无事他便挺着大肚子往这里一坐，眯着一双油腻腻的肿泡眼，贪婪地打量这满堂滚滚的财源。
他正一边剔牙一边黏着一个身姿灵动的“胡姬”瞧，忽然叫一身破衣烂衫挡住了视线，正要发火，却见这人身子一躬，道：“国姓爷，事已办妥，您看这……”
定睛一瞧，此人虽则衣衫褴褛，眼中却精光四射，正是他先前派出去办事的狗腿子。于是他面色一缓，问道：“今日怎来的这么早？消息都放完了？”
“整个城南人尽皆知！再过几日，全城都能传遍啦，”那假乞丐笑出一脸褶子，“今日不知怎的，那些娘们儿不好好做生意，反倒楼前楼后地跑，说是哪个娘子又不见了。我怕那几个碎嘴子被她们当场抓包，就叫他们早早收工了……”
假乞丐不知风华楼出了什么事，路油子却自顾自笑了起来。正要挥挥手将他打发了，就听“砰”地一声响，那扇屏风被人踹倒了。
屏风后面站着怒气冲冲的赵七妹：“你个轮眉鼓眼、憨吃憨胀的短命娃儿！说，把我家乙妹藏哪儿去了？！”
在赵七妹背后，满堂酒客一哄而散。想着今日也不知要亏掉多少酒钱，路油子心如刀绞，连忙向左右打了个眼色。转瞬间，便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自后厨鱼贯而出。
几个打手挡在了七妹面前，路油子心下大定，双手拄膝，要从椅子里站起来。谁知一不小心，竟将那把藤椅给蹭倒了，其模样之滑稽引得角落里传来噗嗤一声笑，也不知是哪个虽未逃走却不识相的酒客。
路油子那张肥脸登时涨红了。他随手拎起那把椅子，腆着肚子冲到七妹身前，二话不说就把那椅子往她身上抡。
赵七妹这外门弟子却也不是空挂名头。她往腰间一摸，抽出一把三尺长剑，剑身一抖，一式“连天青霭”直指路油子面门。
路油子虽有一身肥膘护体，终不是个练家子，手里那把破椅子还没抡起来，面上已然遭了殃。剑气纵横，如有实质，他只觉细刃横扫，又化成一把冰碴子扑到脸上，处处刺痛。幸有周围几个大汉舍身相护，他才捂着一张大花脸退出了战局。
可惜南山剑法舒展大气，却最怕近身肉搏。赵七妹苦练几日，能将入门剑法练熟已是不易，于轻功步法一途却是根基未稳。现下被几个筋肉虬结的壮汉团团围住，以市井间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近身肉搏，她纵有三尺长剑也施展不开。
左支右绌之际，堂中陡然亮起一道剑光。银白的冷光织成细密的罗网，向几名大汉兜头罩下，待得剑光散去，赵七妹仍旧站在原地，围着她的几个打手却已软倒在地。片片葛布在空中纷飞，那是曾经穿在他们身上的衣服。而今，只剩淋漓的鲜血仍在尽力遮挡着那几具丑陋的身躯了。
练云归伸手往空中一拈，抓过一片翻飞的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中那柄纯白的长剑。云雪剑爱洁，可不能污辱了它。擦完，又随手把那块布往赵七妹面前一递，道：“ 小师侄，记得好好爱护自己的佩剑，一旦沾上脏东西，务必尽快擦干净，知道吗？”
到了此刻，赵七妹才终于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地奔到练云归身边，叫道：“练姐姐！”
“你、你也是南山派的？”在她们对面，路油子捂着血淋淋的大花脸，惊魂未定。好在这一番动静闹得颇大，早已惊动了楼里的人。他说话时，已经有七个短小精悍的男子从后面鱼贯而出。
他们比倒在地上的几个壮汉略显瘦弱，却身手敏捷、目光凝定，不声不响便摆出一个包围的阵型，将几个关键位置牢牢守住，显然都是经验丰富的练家子。其中一个中等个头的走到路油子身侧，皱着眉头打量路油子那一脸狼狈，路油子却不敢恼，反倒捂着大脸跟他赔笑。
“南山弃徒，魔教余孽，江湖公敌，练云归是也。”练云归唇角带笑，语气淡然，路油子身边那人却变了脸色。
她每说一句，那人眉头就更紧一分，待她说完，那一张芋头似的长圆脸已然皱得干枣也似。他这相貌倒也平常，只是一双眯缝眼中精光内敛，眼神狠戾，却不知是什么来头。
市井之人当街叫板，向来讲究个输人不输阵。路油子没听过什么江湖著名女魔头的传闻，只想撺掇身边人煞一煞这女人的风头。
奈何他身边那人打定了主意不肯开口，只板着面孔杵在那里，似是在思索什么玄妙经义。无奈之下，路油子只得硬着头皮骂道：“我管你什么南山派女魔头！今日进了我这十千脚店，你就别想再站着出去！”
话音未落，却听楼外一阵利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迅速分为两路，左右包抄进来。搭眼一瞧，全是训练有素的南山弟子，足有二十来个。
接着，一道旭日般的声音自大门口传来：“谁说我们南山派有女魔头了啊？重新介绍下，这位练大侠可是如今‘兵器谱’上赫赫有名的‘云雪剑’！当然，也是我们南山派的大师姐，江湖人称‘南山雪’。”
练云归一回头，就看到田沐风迈着方步踱进屋来。她一身淡青衣衫，手中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嘴角含笑，双眼弯弯，目光自然是飘向自己这边。
赵七妹站在练云归身侧，只觉田掌门此刻果真令人“如沐春风”。
走到练云归身旁，田沐风将手中折扇“啪”地往桌上一拍，单手拄着桌子，抬眼瞪着那满脸血污的路油子，骂道：“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不如把你那一对招子挖了喂狗！”
“你你、你南山剑派今日是要砸了我这小店不成？”路油子口不择言。
“哦？有人来砸场子么？”田沐风收回拄在桌子上的手，横跨一步，一撩袍摆，大马金刀地往那桌旁一坐，沉声道，“本官忝为天魁司魁主，今日恰逢有案，便将陋就简，就在这里帮你们审理一番。”
看着田沐风刻意摆出的这一身官威，练云归掩唇轻笑，拉着赵七妹一左一右地在田大人身后站定。
路油子却哇哇大叫起来：“你、你？别以为我不混江湖啊，你不就是前几年南山派的那个新掌门么！你自己来审自家的案子，还不是徇私枉法、仗势欺人？！”
田沐风倒也不恼，只随意道：“哦，我不能审吗？那你不妨速速将可以审理此案的人找来。”
当真可以出去找帮手？路油子不敢置信，却无论如何不能错过如此良机，当即便遣了仆从去州府寻人。不过半晌，那人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身旁空无一人。
近年来，朝廷屡失重镇，越发虚弱，江湖势力自然趁此良机，发展得空前繁盛。天魁司虽不若州府官衙一般可以调遣官兵护卫，却网罗了武林中一干顶尖高手，真动起手来，那些府卫、官兵又岂是对手？
故而，一听说天魁司的大人来了，州府上便无人敢来。谁不知道那帮江湖草莽动辄就要人命呀！区区小案，让给她便是了！
听着小厮附耳低语，路油子面色越来越差。田沐风暗叹一声。本想一网打尽，却不料那帮“大人”胆小如斯。罢了，先收拾掉眼前这些。
她轻轻一哂，将手中折扇充作惊堂木往桌上一拍，道：“既然无人来替本官查案，那么，便跪下吧。”
“跪、跪你？”一众男子面面相觑。
“天魁司虽则专司武林事务，却也挂了个正三品的名头，你们区区武夫，身无半点功名，如何不跪？”
“这、男儿膝下有黄金啊！”路油子懵了，竟冒出这么一句。
田沐风被他逗笑了。“此话当真？本官倒不知这世上竟有如此便宜之事！”她略略偏过头去，冲赵七妹摆了摆手，“去把他按在地上，让本官瞧瞧这一双烂腿能跪出多少黄金来，够不够抵了他今日之罪！”
赵七妹应了一声，便向路油子所在之处行去。堂下一众男子看出她脚步虚浮，想来功力尚浅，便互相打起眼色来。练云归微微皱眉，看向田沐风，却见她岿然不动，只在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练云归便也了然，默默将右手背到身后，轻轻握住了剑柄。
赵七妹走到路油子身前三尺之处，冷不防地，路油子忽而一个急转身，不要命似的往后面跑。与此同时，站在他两侧的六个练家子齐齐暴起，以刀兵开路，极有默契地奔向六个不同方向。
这是逃跑的最佳方式。纵使对方人数几倍于己，也难以护住所有方向。况且事起突然，趁对方措手不及之间，总能逃出去一两个。谁承想才踏出一步，眼前便亮起了细密的剑光。
南山剑法轻灵飘逸，步法近仙，转瞬之间已将几人团团围住。二十来道剑光交相辉映，织成一张大网，将中间几人笼罩其中，兜头压下。
眼看罗网盖下，赵七妹亦需伏倒躲避。她一矮身，手握剑鞘平平向前一刺，鞘中长剑倒飞而出，刚好打在那向后逃跑的路油子左膝后弯处，又将手中剑鞘掷出，打在他右膝后弯。“砰”地一声，路油子跪倒在地。
兔起鹘落之间，场中男子俱已倒伏在地。田沐风端坐案旁，“啪、啪”地鼓起掌来：“真是巧了，刚好我想找人试试这个新近研发的‘天罗阵’呢。”
她扫视一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看来，颇有成效。”接着便挥挥手，叫她们拿卷金索来将这些人捆了，再去后堂巡视一番，把男的都捆了，女的都带到这大堂里来。
这“卷金索”亦是田掌门的新发明。它以磁石玄铁混编而成，其上排布着整齐的毛刺，若是顺毛去摸，便与普通绳索无异，但若逆鳞，则会变得极为滞涩。只要辅以特定的结绳方式，为其所缚之人便万难挣脱。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练云归一直注视着场中局势，却未曾寻到出手的机会。望着田大人得意洋洋的背影，她在心中暗忖：天魁司也算半个官府，田沐风身兼魁主之职，总不好知法犯法……至少，不能明知故犯得太过明显。不过这区区小事，又怎么难得倒田大掌门？
练云归垂头莞尔。恰在此时，田沐风回望过来，眉毛微挑，一双笑眼亮晶晶的，满脸写着“我厉害吧”？
练云归含笑点头，上前一步，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本想拍在她头顶，可是现下人多眼杂，不好坏了田大人一身官威。
未几，三十余名女子被带到大堂之中。有“胡姬”，有厨娘，也有几个粗使婆子。装束不一，俱是陌生面孔。搜遍全店内外，却不见刘乙娘的影子。
“你们可知刘乙娘现在何处？”
此问一出，人人摇头。田沐风抬眼一一扫过她们面上，有人将目光避开，有人低头去搓衣角，显而易见地，每个人都很紧张。还有两三个人偷眼瞥向捆于屋角的几个男子，似是心中惊惧未消。
田沐风微微一哂，也不逼问，只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踱到她们面前，细细打量她们周身。一众女子顿时紧张起来，不多时，一个粗使婆子伸手，轻轻攥住了自己的衣角。顺势望去，那衣角后摆赫然沾染着一抹血色。
田沐风出手如电，抓住那一角衣摆，问她这是哪里沾染的血迹。那婆子却不言语，只将头摇得拨浪鼓也似。身旁几人看看她，又偷眼看看倒在地上的路油子，神色更显慌张。
赵七妹一脚踹在路油子背上，骂道：“一个砍脑壳的短命娃儿，你们怕个啥子么？”几名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却又立刻止住，来回望了几眼，仍是闭口不语。
“无妨，只是这衣衫，你得借我用用。”田沐风将那片衣角扯下，放在鼻端轻轻一嗅，垂目片刻，便向后堂走去。她运起“灵应寻踪”之法，一路穿堂过院，寻到了后院廊下一棵大树旁。绕树一周，未见有何异常之处。烦闷间，抬头一望，却见那树冠极其茂密，枝叶掩映下，似有木屋一角。
她当即飞身而上，果然寻到一间两米见方的小木屋。这是一个封闭的木盒子，四面无窗，只有一扇小门开在西侧。一掌拍开木门，闷热腐败的暑气扑面而来。这小屋子只容一人栖身，却血污遍布，又不通风，在六月天里实在令人难忍。好在屋中正蜷着一个虚弱的人影，正是刘乙娘。
将刘乙娘救下，一问才知，那路油子心思歹毒，特意设下这惩戒之所，专门关押那些不听他们教训的女子。树上小屋平日里都以木梯上下，只要旁人将那梯子一撤，屋中之人便寸步难行。他们常常在一顿毒打之后将人抛上来，所以屋中血污遍地。
好在刘乙娘这两日也跟着赵七妹学了两天拳脚，又有酿酒之技傍身，是以那帮流氓未下死手。先前那婆子受路油子之命，上去给乙娘送过饭食，这才污了衣角。
几人先给刘乙娘喂了水，而后赵七妹从那后院房间里随手扯过一条干净床单，让刘乙娘披着，便双手扶着她肩臂，要将她先送上门外早已备好的马车。
谁知穿过大堂时，那跪趴在地的路油子竟还有脸嚷嚷刘乙娘是他未过门的媳妇，说天魁司要强抢民女。一张臭嘴拉拉杂杂，哭天抢地，还没说完，赵七妹飞起一脚，踹得他在地上滚了三圈：“老子给你两耳屎！看你说个铲铲！”
待她一套连环腿踹完，田沐风轻轻扬手，一本正经地说道：“休得胡言。今日本官率天魁司众人到此，是为调查南山派新入门的弟子刘乙娘失踪一案，这可是公务。”
“至于刘乙娘的婚姻大事，”田沐风微微一笑，看向刘乙娘，“却要看她自己的想法。毕竟她爹已不在人世，那人生前是否曾为她定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只能向阴差求证了。”说到此处，她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犹不死心的路油子：“却不知你是否愿意亲自到地下去问问她爹？”
接下来的事情十分简单，先以进犯南山弟子为名查封了十千脚店，再为那三十余名女子做一番安排。想回家的可遣南山弟子护送回家，想学武的就拜入南山派门下。若都不想，那么可以跟刘乙娘学学酿酒。刚好风华楼要做成正店，需要很多人手。
不过个把时辰，十千脚店便从一个门庭若市的热铺，变成了萧条空寂的废店。一行人从大门前离开时，夕阳沉落之处仍泛有一丝暗红的余晖。
如此速战速决，田沐风自觉颇有急智，便又将手中折扇一展，心满意足地在前面领路。她们要押着十千脚店的一众罪人绕城一周，将他们所犯之罪公告天下。
刘乙娘身子硬实，歇了半晌便恢复了体力，此时她便跟在那路油子身侧，边走边往这地痞头上扔烂菜叶子。赵七妹左手抱着从十千脚店后厨翻出的一颗烂白菜，右手扶着刘乙娘，口里还要向路过的街坊邻里细数这路油子的种种罪责，忙得不亦乐乎。
没走出多远，围观的百姓便在她们身边围成了圈。也是赶上了茶余饭后出门消食的好时候，这围观的圈子越围越厚，不久，便有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了十千脚店的种种罪责。
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还倒打一耙污蔑风华楼，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时间，周围飞来的烂菜叶子比赵七妹怀中那一整颗大白菜还要多。
田沐风心中得意，便缓缓扇着扇子，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回头一望，却没见到那身素白的身影。
奇怪，师姐去哪里了？难道是看此间事了，便又去云游了……
田沐风撇撇嘴，心道这也未免太急了些，两人刚刚见到，还没得机会私下叙旧呢。
练云归并未离开，她此刻正在已被查封的十千脚店后院。
先前她见了那些“胡姬”的容貌，发觉她们是汉人女子，便想她们应是为了一份工钱而在此作胡姬装扮。可是询问之下，她们却说在此卖酒并无工钱，一众姐妹都只是那路油子买来的奴婢，月银记在账上，却从未折算到她们手中。
练云归长眉深锁，这些女子虽不是胡姬，口音却与本地汉人女子毫无相似之处，可是通常人牙子买卖奴婢，多是就近，又怎会舟车劳顿，将人运送千里？
思虑半晌，她开口问道：“听几位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却不知来自何处？”
有她此问，几名女子登时便流下泪来：“我们都是永州人士，被那天杀的臭虫拐到此处，以姐妹亲人相挟，求大侠为我们做主！”
练云归连忙细细询问，方知那拐子姓吴名旭，是个芋头脸，眯缝眼，中等身材，面色阴险的男人。因他长得像臭虫，故而大家都以此名代称。
一番描述下来，练云归隐约想起一人，此人曾经站到那路油子身边，却在田沐风进门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正是那第二波江湖汉子中的第七人！
可是现在才想起此人，想必已是迟了。练云归犹不甘心，问道：“他既以姐妹亲人要挟于你们，想必在此处亦有老巢。你们可知那会在何处？”
几名女子却面露难色，急道：“我们都去过那个小屋，可是每次去那里，或是从那里离开之时，他都会以黑巾蒙住我们头面，然后七拐八拐，我们也就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倒也无妨，”练云归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身上可有携带任何与那地方相关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番外四：世间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