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哉》边阿陲

7、第 7 章

　　夜色将人的想象力发挥到极致。水流轰鸣，在简卿遥的感觉中，周围不像河堤，而像是一座孤岛，她们站在岛上，身不由己地被激流裹挟往前。
　　腿上一阵阵凉意透骨，不知是寒风吹的还是真有水花飞溅在上面。

　　即使和旁边的人紧贴着站在一起，简卿遥依然看不见她的面容，更不要说神情。只有一道模糊的白影，空灵、飘忽、不真切，似乎随时都会离地飘飞，如同一面白幡被风扬起。

　　夜黑风高，周遭什么多余的声音也没有，只有水流冲击河道发出的轰响，反而比绝对的安静显得更加幽寂。嘈杂的死寂，在人心头加上一种不安的发酵剂，好像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黑暗里悄然滋长。

　　在这种死寂里，白裙姑娘忽然牵紧她的手，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将她双手都牢牢扣在掌心，说：“我好喜欢你呀！”声音里的笑意浓得甜滋滋。

　　简卿遥哭笑不得：“问你话呢，来这里干什么？”

　　包着她双手的指尖突然开始剧烈颤抖，冰凉的十指蹭过她的指缝，带出轻微的痒。这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白裙姑娘时的场景，她无声大笑着，双肩都因为高兴而颤抖，肆意疯狂的激动通过颤栗传遍四肢百骸。指尖明显的颤抖，也不过是这场血肉狂欢里最微不足道的余韵。

　　果然，白裙姑娘的声音都因为兴奋而断裂，不答反问：“那你喜不喜欢我呀？”
　　让人能清晰分辨出她这句询问里，极致的小心、希冀、害怕与渴求。

　　面对这种灵魂提问，简卿遥默然一瞬，想出一个完美答案。
　　“你猜？”

　　“……”握着她手的人也沉默了。

　　片刻后，白裙姑娘的声音又恢复了极致的愉悦与兴奋，她无所谓地跳过这个问题，换上下一个：“那、那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简卿遥有些头疼，然而不等她回答，指尖的手突然抽离。

　　“再不拒绝就来不及啦！”

　　那道快乐激动的声音突然拉直，近乎尖叫，声音里却依旧带着笑意，边笑边喊，森寒笑声在河岸之间回荡，白影迅速远离。

　　简卿遥连忙往前追：“危险！别跑！”

　　前面的人没有丝毫停顿，追了一会，她不得不率先停下脚步。
　　实在太黑了，白影已然没入夜色，被彻底的黑暗遮掩，只有清透的笑声还在四周回响，连续不断，放肆、癫狂、毫不收敛，笑得像是听到了平生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简卿遥仔细辨别，却始终无法判断这笑声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如果硬要说，它似乎笼罩了整块河堤，四面八方无所不在，回响乐一般在她耳畔游荡。

　　寒风一吹，她有些紧张了。
　　这姑娘的表现不大对劲，看来她受村民排斥的原因不止是不能自理，还有一些容易被引发的病症。

　　简卿遥拔高声音又喊：“你在哪？白……”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白裙姑娘的名字，只好喊道：“姑娘！快出来，你有什么需求我们还可以磋商，可以谈——不要乱跑！”

　　疯狂的大笑骤然停下，白裙姑娘平静的声音从前方夜色里传出：“遥遥。”
　　她说：“我们永远待在一起吧，我会照顾你的。我们一时一刻都不分开。”

　　听到她的回应，简卿遥心中稍微安定一些，说：“你先过来，你过来我们可以商量。”你过来可以被姐姐逮住。

　　同时，她心里疑惑地嘀咕一句。
　　“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听我家里人说的？”

　　没有回答，夜色恢复沉寂，水声贴在耳边哗啦作响，简卿遥放低声音，又叫了一遍：“姑娘？”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下一刻，一股大力撞在她身上。她猝不及防，没有缓冲，被带着仰面直直摔倒在地。
　　后背接触地面的前一妙，一只手臂圈在了她身后，就这样护着她砸在地上，落地声被流水掩盖，她没听到任何声响。

　　简卿遥吓了一跳，急忙在地上摸索：“你没事吧？手怎么样了？”

　　被两个成人的重量这样压着摔在地上，直接砸出个骨折她都是信的。

　　白裙姑娘依旧不说话，泼墨般的长发洒在简卿遥脸上，乌黑的发丝间露出一片纸一样的苍白。到了这种面贴面的距离，她终于能勉强看到白裙姑娘的脸。幽深的眼睛与她的直直对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夜色凝成。下半张脸上狰狞的漆黑血管一直向下延伸，爬过脖颈没入微敞的领口，让她像是一个做工精致但没有生气的纸人。

　　“说话啊，让我看看，都疼得发不出声音了？”简卿遥一手抬起，握住她单边手臂，防止她再跑，另一手艰难地向后摸索着，想检查一下她的胳膊有没有受伤。

　　白裙姑娘忽然动作，猛地低头，拉近了她们之间本就微小的距离。

　　简卿遥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贴紧地面，防止两人碰到什么不太该碰的位置。
　　她双臂被白裙姑娘纤细的手腕禁锢在中间，一只手臂还弯曲搁在头顶别说制住对方了，自己都一动不能动。

　　白裙姑娘身体还在一寸寸下压，形状精巧的唇瓣悬于简卿遥面上，再接近毫厘，便会轻轻在她额头点上一个吻。幽深的双眼专注地望着着她，嘴角一点一点勾起：“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嘛？这里就是我的家呀！”

　　她又恢复了之前开心无比的状态：“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我抱着你，很快就到了，然后我们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看不见眼白的双眼闪动着兴奋的光彩：“好不好呀？”

　　抱着我一起沉塘吗？

　　简卿遥努力保持住表情，有商有量地说：“不好吧？太冷了。”

　　白裙姑娘也很好说话：“就一下，忍一忍，很快就不冷了。我保证，很快的。”

　　你这可不兴很快啊！

　　简卿遥琢磨着该怎么继续谈判，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手突然动了，苍白修长的十指张开，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那一瞬间她的感觉就像被金属机械卡住，箍住她的指节又冷又坚硬，死死卡在肩胛上，二话不说带着她就往河堤外的方向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