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衣冠不南渡

2、第 2 章

　　02

　　很庆幸，陈一宁担忧的这个问题不成问题。她如平常一样看电视，看着时针分针慢慢转悠，滴答滴答一点一点划过去，八点、九点、十点、十点半……她很害怕周云庭忽然出现在楼梯口，以冷冷的强调俯视她，命令她洗漱休息。更怕周云庭没有芥蒂，径直带她入房门，站在门口看她进去，顺势关上门，后续发展不可预料。

　　陈一宁心颤颤，神神叨叨地，时不时盯着楼梯口，心不在焉。她思绪遨游到外太空，谁都拉不回来，更像是做了亏心事，害怕被人发现，然后处以极刑。

　　“陈小姐！”

　　陈一宁冷不丁一激灵，小心脏一抖，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几乎要扑跃出胸膛。她看着忽然蹦出来的陈叔，松下心神，拍拍胸膛自我安慰，幸好不是周云庭。

　　“陈叔……”

　　她正要唠叨几句，骂下人，陈叔道：“十一点，该休息了。”

　　直击命门。

　　哦，陈一宁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干瘪瘪的，再提不起来精神，她几乎是如处十八层地狱，剥皮挖心，痛不欲生。

　　她微微笑，轻轻地、慢慢地放下遥控器，再悠悠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苦着脸，顶着陈叔和善的微笑，在他的目送中，不得不扒着扶手，踱上楼梯，速度之慢，堪比乌龟。

　　她和周云庭第一次正面交锋，对方看似温柔，实则很不好惹，是个笑里藏刀的笑面虎，鬼知道内心在盘算着什么。她有如跳入狼窝的小白兔，束手无策也罢，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落得个任人宰割的下场。

　　陈一宁磨磨蹭蹭上了楼，楼道里无人；她左顾右盼，鬼鬼祟祟趴在卧室大门处，侧起耳朵贴着门，细听里面动静。

　　什么都没有。

　　陈一宁蹙眉：没有水声，不是在洗澡？难不成已经睡了？

　　她悄悄地、一点一点推开门，才露出一条缝，正心惊胆战时，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吓得她立马直起腰，条件反射地转身向身后的人露出一个标准的笑，举着手打招呼，乖乖巧巧的模样。

　　是周云庭。

　　周云庭穿着修身的睡衣，身形高挑，居家的气息。他冷眼旁观，态度漠然：“鬼鬼祟祟做什么？”

　　陈一宁微愣，异样的感觉萦绕心间，她来不及去想，立马发言，奈何胸中无墨水，脑子也不够灵光，支支吾吾半天，半个字眼都蹦不出来：“我……我……”

　　周云庭说：“我睡次卧。”

　　哦。

　　周云庭关门，陈一宁转身，愤愤然：不早说。
　　她一把推开门，欲砰地一声关上，又怕周云庭听见，只得收了力，轻轻锁上，然后飞奔扑向床榻。她恨恨，双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在软趴趴地床垫上：真是要命！这么战战兢兢干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按照她目前的情况，她必须要避开周云庭，先等001的消息。一无所知，她太被动了，万一不小心搞砸，那可真是罪过，鬼知道惩罚是什么。

　　她抱着枕头狂砸，啊啊啊狂叫，像个疯子。

　　屋里缝隙交叉处，圆圆的照明灯闪着点点红色的光，一瞬间消逝。

　　次卧，周云庭向后仰，靠在沙发上，腿上摆着电脑，屏幕播放视频，内容显示：陈一宁捶胸顿足，裹着被子翻滚成蝉蛹。

　　陈叔报告，笑意盈盈：“陈小姐性子大变许多，更活泼了些，很可爱。她胃口很好，吃得多睡得也多，作息算不上好，但称得上规律。”

　　他询问过医生：“失忆会导致性格大变吧？包括生活的方方面面？”

　　“不会。”医生十分肯定，“但你确定，你从前认识的她，是真正的她吗？”

　　周云庭眼神幽深，变化莫测，又透露出满满的算计：陈一一，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打电话吩咐：“陈叔。”

　　*

　　陈一一翻看手机中的联系人，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寥寥十几个，周云庭被置顶；通话记录比较少。她登上微信，查查人际交往，看其中的聊天记录，找出一个尚且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林安。

　　陈一一常和林安倾诉，分享生活之事。她们的联系截至到七天前，那时林安自述有要事要做，暂时没空联系，那天正碰上陈一一出事，此后果真不再打扰，整整七天。

　　她尝试联系林安，约她出来见面。

　　陈一宁再往下滑，没有突出的红点点，什么都没有，连一个工作方面的联系人都没有。她咬唇，只觉事情变得难办许多。她摸着床头柜上拜访的相框，只陈一一一人，站在浪漫的紫藤花下，笑得十分灿烂，甜甜蜜蜜的气息透过镜片，让她有所感。

　　周云庭的生活气息，主卧里处处可见，情侣牙刷牙杯，大浴巾，衣帽间的西装……他们的确同居，生活甜蜜如糖，但对于陈一一失忆一事，周云庭表现出来的态度，一点都不像一队陷入热恋的情侣该做的事。

　　陈一宁想得深，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直至由人唤了名字，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她应一声，忙抱着被子坐起来，侧头一看，是周云庭。

　　她如临寒冬，勉强露出标志性的假笑。

　　周云庭站得直，思绪飞扬：她方才趴在床上，小腿支起，悠悠在空中晃荡，自自在在，十分恰意，一见到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医生说是失忆，都不记得过去，为什么仍然这么怕他？

　　他冷声说：“起床。”

　　陈一宁应是，人走后，她扮起鬼脸：劳您这么费心叫我起床。

　　陈一宁从洗浴间出来，捞起床上的手机，一条消息跳了进来。她点开一看，无署名，内容：我知道你失忆了，周云庭也回了别墅。不知道你重新获得的消息是怎样的，如果你想知道真实的事情，不妨来找我。——周奕辰。

　　她严肃起脸：周奕辰？

　　姓周？
　　这个人是谁？
　　和周云庭什么关系？
　　和陈一一又是什么关系？
　　现在才联系上？

　　她心有疑虑，保存手机号，再删除这条信息，当作无事发生，揣在兜里下楼去。

　　陈一宁下去和周云庭吃饭，她仍然不知道怎么和周云庭相处，幸而周云庭只把她当陌生人，时不时问几句，倒也再无话，算来也说得上安然。

　　周云庭上楼办公，陈一宁继续看电视，她问陈叔：“陈叔，我有没有工作之类的？我不记得了，微信上也没消息，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

　　所以她是个无业游民？

　　“那……”陈一宁神色深重，“我和周云庭……不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吧？”

　　无业游民，陌生的情侣关系，怎么看怎么怪异。

　　“你们是情侣。”

　　情侣，情侣，陈一宁点点头，稍微放心。

　　陈一宁纠结问：“嗯……那我有没有和别人有过恋爱关系啊？”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一宁连忙解释，诉起衷情，声声是无奈的叹息：“我现在对周云庭，我只有陌生人的感觉，和他相处，他不苟言笑，我只觉十分拘谨。陈叔，你懂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看他那张脸，我会发怵，不自觉的害怕，我也调整不过来。我就在想啊，我们过去不会闹得很不愉快吧？不会发生过什么争执吧？”

　　她无心地说，其实是有心地问，余光悄悄打量陈叔的脸，不动声色。她其实有去过三楼的楼梯看过，想试一试能不能什么名堂，但楼梯清理地十分干净，暖黄色的大理石十分洁白，亮如明镜。

　　她试过能不能开三楼房间的门，锁上了，失望而归地下去一楼，吃饭时陈叔忽然说：“陈小姐，三楼是少爷的私人空间，以后不要乱上去。”

　　陈一宁说：“抱歉啊，我不知道。”

　　三楼有猫腻，但她也不敢再上去。陈叔不在现场，却知她的去向，整栋别墅，估计都在监视之下。她之后还去查了查房间内有没有隐形摄像头，趁着夜间熄灯查一查，她才稍微安心。

　　陈一宁其实是打算借陈叔之口，向周云庭表明她的情绪。所以当她联系上林安时，委婉向陈叔提要出去之事，周云庭应了下来。

　　得逞，陈一宁暗笑。

　　“那我先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