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千里一色

15、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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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云庭时常以为自己活在梦中，他们打情骂俏，幸幸福福，陈一一也不再提工作的事，每天在别墅里画画。

　　岁月静好，心之所求。

　　他享受陈一宁的顺从，但他隐隐有不安的感觉。越安静，他越觉得危险。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周云庭正沉浸在深沉的睡眠中，忽然惊醒。他一看床头柜，闹钟在响，他伸手摁灭。

　　半夜一点，谁定的闹钟？

　　周云庭脑袋昏沉沉的，睡前吃了药，明明药里有助眠的成分，可他却没有强烈的入睡欲望。他躺下去，伸手揽过旁边的被子，空空如也，没有温香软玉。

　　他彻底清醒，翻身坐起来，摁开床头灯。

　　床的一侧没有人。

　　他穿上毛茸茸的拖鞋下床，二楼楼梯栏杆处挂了小灯，一路亮到一楼客厅。他在厨房没有找到陈一宁。

　　他打开手机监控，观看陈一宁的行迹。她小心翼翼推门而出，望着黑漆漆的夜，直往三楼而去。她用手机手电筒照明，最后入了三楼阳台旁的那间房。

　　周云庭手一抖，手机掉落在沙发上。黑夜包围着他，无穷无尽，恐惧感排山倒海而来。

　　她上去做什么？

　　周云庭就着黑暗，也上了三楼。脚步声哒哒，响在寂静的夜，格外清晰，击打着不安的心。

　　他以指纹打开门。

　　屋内灯光很亮，吊顶的水晶灯晶莹，散发暖暖的光，照拂在陈一宁的身上。

　　陈一宁穿着一件红色的吊带裙，热情如火，暖黄色灯光柔了她的风情。她安静坐在画板前，晕染颜料，用画笔一点一点在画纸上勾勒，渐渐描摹出一片白雾。

　　灰色的色调，阴沉沉的。

　　陈一宁听到声音，她回头，浅浅一笑：“云庭。”

　　周云庭愣了片刻，她有着乔一的容貌，穿着乔一的衣服，又在作画，画着乔一最喜欢的山水。他以为看见的是幻影，他觉得不真实，不可置信。

　　“你……”

　　陈一宁弯了眉眼，像月牙：“傻瓜，我是乔一啊，不记得了吗？”

　　周云庭愣神，低声呢喃，恍在梦中：“乔一……”

　　“你怎么那么傻，分不清我和陈乔一啊。”她缓缓走到周云庭面前，噗嗤笑出声，梦境破碎。
　　她语调里是掩饰不住的讽刺：“云庭，你总说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可每次我穿着陈乔一的衣服在你眼前晃悠时，你真的不会认错吗？”

　　周云庭冷脸：“出去。”

　　“干嘛呀。”陈一宁嗔骂，她身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周云庭的脸颊，暧昧又风情，眸中尽是嘲讽，“你清醒了吗？果然提到乔一，你就变得不一样，她的的确确是你的逆鳞呢……”

　　“你每次看我，到底把我当作谁呢？陈乔一？陈一一？分得清吗？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又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又会画画，你是不是觉得是乔一活过来了？”她笑得十分无辜，无奈道，“但我又是陈一一，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周云庭更加寒了脸。

　　“怎么还生气了？”陈一宁不以为然，逗趣得更加兴奋，不解问，“听说你亲手掐死了她，会后悔吗？怎么会舍得对至死不渝的爱人下这么狠的手啊？”

　　周云庭怒极，又控制不住掐人。

　　他未用多少力气，陈一宁却做出窒息的样子，眼泪无声滑落：“云庭，我是乔一啊，你又要杀了我吗？”

　　周云庭猝然收回手，泪水仍落在他手上，像一百度的热水，灼烧着他的皮肤。

　　周云庭呼吸急促起来：“你——你究竟是谁？”

　　陈一宁笑得弯了腰：“真傻。”

　　“我是乔一，乔一啊。”她温柔地笑，步步紧逼，周云庭步步后退，被她抵在墙上，他控制不住伸手，陈一宁却越发激动，拉过他的手放在脖子上，催促他快些发力，“用力啊！怎么不使劲……反正你不也不差这一次，是不是？”

　　周云庭的手在颤抖，他几欲动手，徘徊在收紧和松懈的边缘，最后迫不得已，用力推开她：“滚开！”

　　陈一宁顺势倒地，做出摔倒的假动作，她又哭了：“好痛……”

　　周云庭胸膛剧烈起伏，他不敢再靠近。

　　陈一宁等不来周云庭的搀扶，她又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云庭……”

　　“不！”周云庭捂着脑袋，拼命摇头，“不！你不是乔一！你不是她！她已经死了，她是被我杀死的！她不可能会活过来的……”

　　“滚开！”

　　周云庭咆哮，他脑海中不断放映那一幕。阳光下的画室，他受了刺激，癔症病发，他把乔一看成了继母，无视她的请求和眼泪，杀了她。
　　乔一的神情那么痛苦，眼泪像热水一样滚烫，但他全都忽视了。
　　乔一昏睡在花房中，一身红衣，像枯萎的红玫瑰，纤弱而破碎，彻底醒不过来了。

　　陈一宁静静不言，由着周云庭发疯，她则起身，又坐到画板前，开始画画。

　　她好像有点印象，陈乔一的笑，陈乔一的娇嗔，陈乔一的温柔，或是周云庭的欢颜，周云庭的戏弄，周云庭的宠溺，如走马观花，一幕一幕放映在她的脑海中。

　　这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她走完原剧情，以陈一一的身份，却拥有陈一一和陈乔一的记忆。她和这两个人物一样，悲剧的命运，都将在这里终结。

　　她割了手腕，血流不止。她以血为颜料，在画纸上作画。铁锈的腥味散发在潮湿的空气中，她不觉得痛，唯有解脱，放下一切的释然。

　　她画了火红的太阳，跳跃在阴沉沉的白雾中。

　　她趴在画纸上，安详地闭上眼睛，任由血静静地流，一点一滴。

　　周云庭大喊：“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