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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挽留圣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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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可他却对我说“有些事情,朕做不到”。我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心里自也不好受,仿佛有什么东西早已存在,我却浑然不知。
好容易等来了太医,以全太医为首哗啦啦挤了一屋子,我心道断脉诊病这种事,又不是人越多越有用,一个真有本事的太医抵得过这一屋子。若没本事,十个八个也多余。
但皇上为求心安,同时表示对我的重视,把今日当值的太医都给请了来,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感激罢了。
全太医及另几位太医接连给我诊了脉,皇上问:“皇后身子如何?”
列为太医稍事讨论后,由全太医总结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脉象虚浮,气血凝滞,恐怕是近来饮食不调,忧思多虑之故。”
皇上凝眸看了看我,又对妍儿道:“皇后近几日吃的什么,为何会饮食不调?”
妍儿跪在地上道,“回皇上话,娘娘近些日子爱食酸,每日三餐都吃得不多,饭前饭后总爱吃些零嘴。”
皇上面色沉了下来,我讪讪道:“并非臣妾不好好吃饭,只是一到饭桌上就没什么胃口,过后又隐隐觉得饿,才用些点心填饥。”
全太医语重心长道:“回禀皇后娘娘,正因如此,皇后娘娘的身子缺乏谷物膳食滋养,才会越渐消瘦羸弱。长此以往,娘娘不单凤体违和,也会累及腹中龙胎。还望娘娘保重凤体,注重饮食补给,切莫大意。”
皇上脸色越发难看,我忙对全太医道:“本宫知道了,本宫定会牢记太医嘱咐。”
我犹豫了一阵,不敢迎向皇上的目光。我心知皇上一定又要气我恼我,可为了腹中龙胎,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是得老实交代,“可本宫腹中有些不适,人也虚乏,却是什么缘故?”
皇上果然目光一颤。
全太医思量片刻,道:“回禀娘娘,原本适量食酸有助于生津开胃,缓解恶心作呕等孕期症状。可娘娘一日三餐都进的不多,单以酸食充饥,则是有害无益。娘娘只需进补两日,体内不适之症自会缓解。”
我放下心来:“原是如此,有劳全太医。”
只是,真就只有这一个原因么?
以我对自己体质的了解,不过是这几日没好好吃饭罢了,哪就至于难受虚弱成这般了?
我暂且按下心头疑虑,对皇上道:“臣妾既无大碍,就让太医们都回太医院去当值吧,臣妾也能好生歇歇。”
皇上却向全太医问道:“皇后需服何药?”
我脸色一白,好在全太医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服用安胎药期间,为免药性冲撞,还是少用其他药为好。皇上若不放心,命人准备一些药膳给皇后娘娘服用也就是了。”
皇上这才道:“既是如此,这里便没有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诸位太医齐齐躬身拱手:“臣告退。”
屋子里空下来之后就变得静悄悄的,我小声道:“皇上…”
皇上目光中透露着无可奈何,叹息一声对妍儿道:“盛碗粥来。”
妍儿应着去了,恰好今日厨房里备着南瓜小米粥,她很快便端了半锅粥和两只空碗来。
皇上亲自盛了一小碗,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我嘴边,我顺从地喝下,不一会儿碗就见了底。
皇上问道:“还要么?”
我点点头,皇上便又盛了一碗,不多久又空了。
皇上看了看我,我道:“臣妾想吃点别的。”
皇上又对妍儿道:“厨房里还有什么吃食?”
妍儿刚要回禀,我便道:“煮碗饺子来,要素馅儿的。”
妍儿又应声去了。
皇上把空碗放到一旁的桌案上,殿内灯火通明,我看着他瘦削的脸庞,心里的愧疚与自责渐渐加深。
他若是怪我几句,我或许还好过些,他越是这样不说话,我越是心慌。我知道身为一国之君,他责任重大,而我作为他的妻子,理应协助他,使他没有后顾之忧。
可如今,我正是他的后顾之忧。
这两年后宫嫔妃争宠也好,暗斗也罢,他都插手,除非是事情闹得太过,而我又无所作为,他才不得不出面处置。
可今日闹这一出,我原不想他来的。
我忽然倾身埋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可臣妾也是迫不得已。”
皇上顿了顿道:“何谓迫不得已?”
我道:“婢女的命也是命,臣妾怎能见死不救。臣妾救她一命,也是为腹中孩儿积福,皇上说是不是?”
我真的不想看他难过,不想我们彼此对坐无言。
皇上道:“你又何必亲自前去。”
我离开他的怀抱,注视他双眸:“臣妾若不去,心中难安。”
皇上深深地望着我:“在你看来,你与采茶,孰轻孰重?”
我沉默半晌,反问道:“在皇上看来,臣妾与腹中胎儿,孰轻孰重?”
皇上良久不语,我平静地望着他道:“若是臣妾没有怀子,皇上还会如此么?臣妾贵为皇后,却要瞻前顾后。惹得皇上担心,到底是臣妾的过失,还是皇上关心则乱?”
有时太在意也是一种压抑。
皇上仍然无言以对,妍儿端着热腾腾的饺子行近,见此情形只得屏息敛神候在一旁。
“时候不早了,皇上回宫歇着吧,臣妾身子不适,就不起身恭送了。”我道。
妍儿目瞪口呆,片刻后跪在地上:“娘娘,饺子…饺子煮好了。”
皇上只需一抬手便能取过碗勺,可他一动不动,形如雕塑。我便打算亲自接过那碗饺子,左右我四肢健全,用不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我身子刚一动,皇上便对妍儿道:“先放下。”
妍儿身子一僵,君命不可违,她只得照做。
皇上神色微凝,似有些痴痴地望着我:“若是可行的话,朕就有如皇后曾说过的那样,希望能把你绑在朕的身边,朕便能时时看着你护着你,不叫任何人伤了你,免得担惊受怕,坐立不安。”
原来我心里有个木匣子,莫名呈现出来,我却不知里边装的什么。
他又说这样孩子气的话了。
皇上向妍儿抬起手:“拿来给朕。”
我咬了一口他喂给我的饺子,咕哝道:“太淡了。”
皇上似是没听清我说的什么:“什么?”
我道:“是不是忘加醋了?”
皇上愣了一愣,目光移向妍儿,妍儿忙道:“回娘娘话,全太医说这两日娘娘暂时不能食酸,要等娘娘凤体恢复之后,才能适量用些。”
我想了想道:“那就加一点辣椒油吧。”
皇上盯了我一眼,我脖子一缩,只当没说。
皇上自己吃了一个:“朕觉得尚可。”
我笑道:“皇上是饿了吧。”
皇上无奈扬唇,他笑起来很好看,但他从没有纯粹地笑过。
我在他的“强迫”之下吃了七八个饺子,他尤觉不够,我只得信誓旦旦道:“臣妾保证,明日起定多补身子,注意饮食,如无必要不出宫门。”
皇上道:“皇后若能说到做到,朕也不必耿耿于怀这么些年了。”
啥?
这又是何意?
我一向信守承诺,从来只有别人失信于我,何曾有过我失信于人的时候?
“皇后好生歇着吧,朕回宫了。”
我忙扯住他衣袖:“皇上不留下陪臣妾么?”
我自然记得先前是我要他走的,可此刻我变卦了,我虽不能侍寝,但也想他多陪陪我。
皇上双眸清亮,如星子一般,可我总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病糊涂了的人。
虽说人在病时最脆弱,最需要温暖呵护,可我自来比寻常女子坚韧得多,此时更是格外清醒。我挽留皇上,也不是想试试歆儿妍儿几次三番对我的劝导究竟管不管用,而是我真真切切地想要他陪着我。
我与皇上无声对望半晌,凤帐上的流苏轻摆,仿佛昭示着时光流淌。
他道:“好,朕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