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朝暮》碧晴

20、若能醉，愿尽千杯（上）

　　“砰砰——”
　　我刚洗漱完毕，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竟是霜烟。他提着一个食盒，面色清冷地站在门口。
　　我盯着食盒看了一会儿，诧异地问他：“怎么是你？清月呢？”
　　“昨天晚上他喝多了，宿醉还未醒。”
　　我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会喝那么多呢？”
　　他自顾走进房间，将食盒放在桌上，淡淡扫我一眼，才说：“昨天他和你跑出去一天，晚上回来和我小酌，可他却越喝越多，最后竟劝都劝不了，烂醉如泥，还吐得我一身都是。”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竟不知该说什么。清月那般风姿高洁的美好少年，究竟因为何事要解酒浇愁？
　　“我本是想灌他醒酒汤的，可想着，让他醉一场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好像在犹豫，冷冷地说：“我还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去看看他吧。”
　　我顾不上吃饭，匆匆赶去清月的房间。可临近了，脚步却渐渐放缓，一颗心也没由来地碰碰直跳。
　　一推门，便觉得一阵酒气扑鼻而来。
　　清月还在沉睡，袍子挂在一旁的架子上，鞋子也整齐地摆放在踏脚上。他的眉头轻锁，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不见了眉宇间悠悠的光华，不见了灿若明珠的美眸，亦不见了安静如玉的笑容。
　　我立在床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他到底背负了什么？
　　我不忍，伸出手想抚平他眉间的皱痕。他轻哼了一下，我立刻缩回了手，懊恼自己差点将他惊醒，遂在空中用手指沿着他的轮廓，细细刻画他的容貌。俊雅的剑眉，紧阖的双眼，嗯，本该是蕴含着高山流水的明媚风光。高挺的鼻梁，这里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下面，这里是……薄薄的嘴唇。我的手一颤，立刻手回袖中，背过身子，脸颊隐隐发烫。
　　打定主意在这里等他醒来，我便开始打量他的房间。虽然在张家村住了不少时日，可这是第一次进清月的房间。清月的房间与我所住的陈设大致相同，只是在床榻的右手边多放了一个柜子，上面满满地摆放着不少书籍，甚至还有竹简。
　　第一层放着《神农本草经》、《皇帝内经》、《素问》、《四圣心源》、《伤寒杂病论》、《千金方》……我轻轻笑起来，每本医书都被翻得旧旧的，清月还说自己只是略懂皮毛？
　　我的目光移到了第二层上面，这边放着《诗经》、《礼记》、《易经》、《孟子》、《老子》、《韩非子》、《非攻》、《阴阳》……我心中暗道：遍及百家。不过这些书看着都比较新的，他大概没什么时间读吧。
　　再抬头，《唐李问对》、《吴子》、《司马法》、《孙子兵法》、《三略》、《六韬》、《尉缭子》，武经七书都全了，还有《鬼谷子》、《将苑》、《握奇经》等一些其他的兵书。定睛细看，每本书的书脚都有些泛黄，而且都是翻过很多遍的样子。我的身子猛然一颤，他竟读过这么多兵书！

　　“呃……头好痛……”
　　我赶紧倒了一杯水，递到床边。清月揉着太阳穴，缓缓睁开眼睛：“佳期，你怎么在这里？”他坐起身子，接过我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
　　“听说你喝醉了，我来看看你啊。”
　　他缓缓舒一口气，敲着自己的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么说，你是偷偷跑进我房间看我睡觉的？”
　　我恼气地瞪着他，一把抢过杯子：“喂！你说什么哪？一个酒鬼睡觉有什么好看的。真是好心没好报，你昨天是不是连良心都吐出来了？不给你喝了。”
　　他嘿嘿地笑起来，又从我手中拿过杯子，仰头喝掉了杯中的水，说：“我醉糊涂了，小姐莫生气，都是在下的错。”
　　我气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喝醉？”
　　“哪有什么为什么，就是想喝了呗。”他下床穿好衣服，绞了块帕子擦擦脸，复道：“你都说我是酒鬼了，酒鬼喝醉酒那自然是家常便饭。”
　　我盯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烦。”
　　他愣了一瞬，轻笑着说：“既然都知道了还要问我？不过，一醉解千愁，虽然脑袋疼了些，不过心里倒是畅快了不少。”
　　见我默然不做声，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你用过早饭了吗？”
　　我摸摸自己的肚子，说：“还没，一早醒来就来瞧你了。”我指指那个柜子上的书，问他：“那些书都是你看的吗？”
　　他顺我的手势看了看书柜，说：“是啊，有些是师父送我的，有些是我自己的。你要是想看什么就自己拿着看。”
　　我点点头，欢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目光滑过那些竹简，我心念一动，又对他说：“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昨天我们去的那座尧庙真的好生奇怪。我听见竹竿倒在地上的声音，竟是很闷很空洞的。”
　　清月诧异道：“真的？我以前倒是没注意。难不成，那庙底下是空的？”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沉吟片刻，笑道：“下次再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填饱肚子要紧，我们一起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