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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未知君心苦,早已种相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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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雷阵阵,惊破一泓静水。风摇碧落,绿树婆娑。雨水、泥土和着芳草清新的香味,从敞开的窗户中飘进来。
我用力的嗅着这属于自由天空的生命气息。经过几日的治疗和调理,我身上的伤渐渐复原,疼痛也没有再发作过。
我索性挣扎着下了床,一瘸一拐地挨到窗边。远处青山隐隐,朦胧飘渺。广袤的田野中几只老黄牛木然地立着,不时甩着尾巴,姿态悠然。迷雾轻笼着几户农家,几树绿荫,好一幅村庄烟雨图。
漫漫雨帘中,一人头带蓑笠身着蓑衣,徐徐走来。轻烟迷糊了他的脸,我看不分明。我探出脑袋,想看个清楚。
那人抬头看我一眼,径直走过来。他面目清冷,剑眉横扫,眼角的冷意更胜过这雨丝,让我寒到心底。我一惊,不由得向后踉跄了两步,手扶着案几才勉强立住。
一眨眼,他已靠到窗前,冷声问道:“姑娘,请问这是张家村吗?”
我顿觉脊背发凉,身上的毛孔骤然紧缩,只点了点头,并未做声。
他深深看我一眼,转身便离去了。我盯着他离去的身影,一时忘记动弹。
“瓷娃娃,你在看什么?”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我猛然回头,便对上清月灿若明珠的美眸。
我拍拍胸口,嗔怪道:“你走路不出声的么?想吓死人?”
他无辜地看着我,说:“我有敲门,还喊了你好几声,我见没反应,以为你睡着了,就进来了。”
“你别叫我瓷娃娃。”我转身要坐回床上去,清月便过来扶我。
“为什么?”
我把头靠在床柱上,抬头看着他,说:“瓷娃娃总是要被人护在手里,一有闪失就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虽从小衣食无忧,可我不愿做那样脆弱的女人。”
他想了想,眼睛盯着地,说:“你知道吗?我之所以不愿意回家,就是因为家父逼我娶我不喜欢的女孩。我父亲独断专行,说一不二,我从小也习惯听他的话。他让我上山拜师,我就毅然离家,那时我才六岁。近几年父亲日益憔悴,他要我继承家族事业,完成他的心愿,我也没有说个‘不’字。可惟独这事不行,他已棒打鸳鸯拆散我大姐和她心上人,迫她远嫁他乡。我不想重蹈覆辙,痛苦一生。若没有感情,又怎能厮守终身?”
我看着他微微失落的神情,暗叹原来他也是这般身不由己,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袭上我的心头。
他看我沉默,忙道:“对不起,我该跟你说这些的……”
我亟亟摆手,刚想开口,悠闲冷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得真正的自由?纵然身处九龙宝殿最高位的那个人,也未必能事事遂心如愿。”
竟是刚刚在雨中看到的那个人。他脱下蓑笠解开蓑衣,几颗晶莹的雨珠顺着他潮湿的头发滴下来,落在地上便看不分明。
我吃惊地望着那人。清月的眉间却又绽开了花,他笑着走过去,一把抱住那人,道:“大师兄,别来无恙,可叫我这个做师弟的好找啊!”
那人也淡淡的笑了,脸上暖了几分,拍着清月的背道:“清月师弟,好久不见。师父和师弟们可好?”
“好,大家一切都好。不过,影云师弟先于我下山,如今倒只有回雪师妹与师父师母相伴了。”
我木着脑袋看着这兄弟重逢的场景,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就是绝世神医——霜烟。
片刻之后,清月将霜烟带到床边说:“这位李姑娘就是我在信中跟你提到的,那个为我救起的受伤女子。”
没想到传世神医居然是个而立之年的青年男子,我总以为他不是蓄着山羊须的知天命就是鹤发童颜的古稀老人。我向他点点头,微笑着说:“小女子李锦华,见过霜烟公子。”
他面无表情,目光清亮,冷冷看着我不吭声。
清月继续说:“她被喂了毒的箭射中背部,这种毒我没见过,发作起来全身如同凌迟般剧痛难当,师弟愚昧,本想用迷悠醉控制毒性,可又怕会反蚀她的内脏。”
霜烟撩了撩几屡搭在额前的湿发,转身对清月说:“这雨可真大,衣服都湿透了,我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清月笑着淡淡地点点头,霜烟便拿起蓑衣推门而出。
这两师兄弟未免差别太大了,一个是暖风丽日,飞扬跳脱,一个却是深山寒潭,千年冰川,可他们竟也成为知己。
霜烟真是个怪胎,谁说流言都是虚言,我看民间说法一点都没错。我扯扯清月的袖子,有些恼气小声对他说:“我这人从不勉强别人,若他不愿医我,我也不强求,反正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清月轻轻捏捏我的鼻子,笑说:“我知道你不怕死,我师兄面冷心热,对旁人都是这般,可若是跟他熟稔了,他待你比任何人都真。他不是不愿医你,只是他天生就是这个性。”
我望了望清月清俊的面庞,心中感动万分。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霜烟和清月从外面回来,带来一个竹箱和一个竹篓。霜烟着一身竹青色长袍,身姿挺拔,颇有玉树修竹之风。若不是见识过他的冷淡,还真要以为他是个佳公子了。他冷淡地扫我一眼,坐下帮我把脉。我瞥他一眼,不愿与他多作口舌之交,干脆把目光投向静立床尾的清月。
“怎么样?能确认是什么毒么?”清月问道。
霜烟刚一把上我的脉就微微一笑,看着清月说:“师弟,这么偏门的针法亏你能想得到,虽然冒险,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我和清月对视一眼,都迅速把目光收回,讪讪一笑。
他说完便继续把脉,沉吟片刻,宁静深邃的眼底有些微微波动。他看了看清月,又深深看我一眼,一把拽了清月走到门外。
我不解地看着他们,霜烟看我一眼,竟把门都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