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黄花》我不叫黄花

81、六十．奇特的对峙

　　“李将军！”有一个士兵急速跑来，对着李鸣帛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太子那边有新情况！”
　　李鸣帛和我对视片刻，立于天地间，从没有如此难熬的时刻。雪越来越大，他终究挥挥衣袖，和那人离开了。我一直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淹没在一片雪白中。
　　他没有回头。
　　我又奢望什么呢？
　　回到公主府，远远就见到坐在大堂里的林绣臻，她双手撑着头，呆呆的望着某处，眼神没有焦距。桌上摆满了佳肴，却已经凉透了，想来这一切都是为我准备的，缓步走过去，拿起筷子就吃。
　　“小黄姐！”林绣臻听到响声，抬头看到了我，不知是惊喜更多还是惊吓更多。
　　我笑笑：“菜都凉了，你不吃吗？”
　　林绣臻猜不透我在想什么，却也应付着吃了几口：“你去找过哥哥了？”
　　我一边吃一边还为她夹菜，嘴里不得空闲，只是发出吞咽的声音：“嗯。”
　　她小心翼翼的措辞：“那你们聊的如何？”
　　“完了。”
　　她不安的反问：“完了是什么意思啊？”然后误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咧开嘴微笑，“你们和好了？”
　　我嘴里塞了满满一口饭，这米居然那么硬，咬也咬不动，面上却还倔强的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完了就是彻底结束了。”
　　她愣了一下，低头轻声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切都是你哥哥亲手策划的，他应该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
　　林绣臻不死心道：“我哥哥他不会说话，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她咬着下唇问，“那他刚才都是怎么说的？”
　　我苦笑：“他说‘对不起’。”
　　“然后呢？”
　　“没了。”
　　林绣臻哑然，只是捧着饭碗往嘴里送饭，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吃着饭菜，远处的人若是看到必然极为羡慕这份安宁。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要知道皇帝在哪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她比我快一拍，倒像是我在回答她。
　　林绣臻将目光落到庭院里：“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料定她一定知道，我嘴角微微上翘：“因为我，国将不国，而他毕竟是我的父皇，我不能眼见着他受牢狱之灾。”
　　“难不成你想去劫狱！”她将碗筷重重的压倒桌上。
　　我笑道：“反正又不是没有做过。”
　　“这……”她停了片刻，弱弱道，“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你当时是这里的公主，就算失败了，也不至于有杀身之祸，可是现在……”
　　“你是想说我现在自身难保，若还去救人，兴许就把小命也给搭上了，对吗？”
　　林绣臻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现在大势已定，你为什么还要惹出风波呢？”
　　“一切因我而且，一人做事一人当。”
　　林绣臻有些激动：“这一切和你无关。书上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算没有你的存在，这个国家迟早也会被吞并。”
　　“我知道，我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我只是希望能弥补。”
　　“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笑道：“事在人为。”
　　我从跌入这里，就没有过顺心的时候，我永远是在抗争，以为可以和命运较量一番，以为我是独立自主的，却不想早已成为一个牵线木偶，任由背后的人操纵。
　　我清楚以一人之力扭转大局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这一次是我自己选择的。
　　“那我问你，劫狱第一步就是进入天牢，你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做？”
　　我起身，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后：“不让我进去，却不代表不让你进去。”
　　“你想让我帮你？不，我不会这样做的。”林绣臻的语气非常肯定，“这样是害了你！”
　　“那就对不起了。”将随身的匕首拔出，顶住了她的后背。
　　她长叹一口气道：“我顶多将你送进去，至于如何出来……”
　　没等她说完：“足够了。”
　　这把匕首正是李鸣帛送我的定情信物，原本象征爱情的它沾了血，已经堕落不堪，现在又用来要挟。
　　匕首，本就是凶器，我却后知后觉，真是讽刺。

　　有林绣臻的出面，天牢门口的新守卫很快就放行，我们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关押皇帝的地方——正是当年李鸣帛被困的下层石室。
　　石室的门还是那么厚重，用手按上去，冰冷的触感。曾经我们就是在这里隔墙私语，那个时候的一切都如梦幻影了，一如手指间传来的冷，一直冷到心里。地上还是积了一层青灰，仿佛间能在这里看到我慌乱的脚印，都物是人非了。
　　守卫摸出钥匙解锁，三个人才勉强将门推出一条缝。
　　待到人都走开，林绣臻对我说：“我只能帮你那么多了，你进去吧。”
　　昏暗的烛火下，我陈恳的道了一句：“谢谢。”
　　她没有说话，只是催促我动作快点。
　　从门缝中挤进去，我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往里面看，而是绕到门背后。
　　石门的两面原来是一模一样，眼前却因为有一摸红而显得格外刺目。当时为了逼我离开，他用头撞击石门留下的，只不过一日时间，这血已经凝结成绛红了。我伸手，却不敢去触碰。
　　他曾为我流血，我也曾为他流血。
　　原来早就已经两清了。
　　“你是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回头看到的光景和想象中差不多，有一个石床放在中间，背后是高高的支架，从上面荡下来四根臂弯般粗的铁链，分别扣住四肢。
　　看皇帝的样子，应该没有受到酷刑，只是人格外的憔悴，就像一旁燃着的红烛，似乎风一吹，就要熄灭了。
　　“父皇，我是星儿啊。”我勉强扯出一丝笑。
　　皇帝坐在床沿，举起挂着铁链手，像我招呼道：“星儿，父皇怕是不行了。”
　　我蹲坐在他的膝下：“不会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上面传来一阵苦笑，苦笑最后不知怎么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呵呵，不了，就算我没事，这个国家也样亡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就是帝王吗？权利真的那么重要？一旦失去了权利就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泯灭了吗？
　　“父皇就不能为了星儿活下去吗？”
　　感到有一双结实的大手轻轻的抚着我的头：“人活着除了生存，还要有尊严呐，我一介亡国之君，就算侥幸逃脱一死，也难免被众生囚禁，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自行了断。”皇帝顿了顿，“我只想在死前再看你一眼，苍天眷顾，得以实现，从此了无心愿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轻易的放弃自己，又怎么会知道事态会否有转机呢？
　　我愤然起身，从袖中掏出匕首，再次指着自己：“父皇如果不想活了，那女儿也别无他求，只愿意和父皇一起。”
　　他着急的摆摆手，试图抢夺我手里的匕首，却发现铁链拴着，根本就碰不到我。
　　“住手！”
　　“住手！”
　　同时两声，父皇叫的声嘶力竭，另一个冰冰冷，却不容不从。
　　我的心漏跳一拍，他居然来了。
　　我终究是懦弱的，没勇气回头，这一次他走到了我面前。
　　他大袖一挥，一把将匕首夺过去：“你这是在做什么？”
　　“劫狱。”语气那么坚定。
　　他冷冷道：“胡闹。”命人将父皇的铁链都解开，同时对我说，“你今天累了，回公主府休息去吧，此地发生的一切就不追究了。”他居然可以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使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听起来非常搞笑，仿佛是个顽皮的孩子在赌气。
　　我退了几步，冷不防的拽住了皇帝的胳膊，死死的抱住不放。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依然是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却明显能感到有紧张的因子。
　　我倔强道：“父皇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周围的士兵都退到了一边，一脸为难的看着李鸣帛，只等着他下令。
　　我以为他会让士兵先把我拉开，送回公主府，然后再将皇帝押走，没想到他嘴角一翘，却说：“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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