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盛于安》谷啾啾

5、羊皮手套

　　皇帝的命令很快下达，为余安赐婚给秦倘做侧妃，婚期定在了三月末。
　　秦倘和秦棠的诞辰在正月十五这一天，如今已是腊月末，宫内处处挂满了红灯笼。
　　一骑快马从边关出发，一路马不停蹄只为送一封加急又加密的信件。
　　田埂间的老农看到官道上疾驰的马，不以为然，嚼完草根子之后继续投入了一天的劳作中。
　　谁也不知道，这封信件莫名加快了时间的进程。
　　皇帝秘密接见了送信人。
　　送信人跪在地上，双手呈上密信。皇帝打开信，看着那只有一行字却让他心神不宁的白纸。
　　上面写着：“余戎将军卒于本年冬月二十九。”
　　“说说怎么回事，不是上次寄信还好好的吗？”皇帝猛的一拍桌子。
　　“在今年夏月的时候，余戎将军将北蛮逼退三十里，大胜。将军突发恶疾，回营途中从马背跌落。军医查出将军中了毒，无力回天，只好尽力延长将军寿命。将军怕安小姐难过，连她也一起瞒着。”信使跪着，努力压着哭腔，尽可能清楚地向皇帝报告。
　　“为什么不回京？为什么不告诉朕？”
　　“将军本来想返京的……陛下您下达了命令‘将无召不回’，又刚好赶上北蛮再次大军压境，将军为了稳住军心，仍领兵作战。十月初的时候，将军深知自己身体不行了，就让安小姐回京嫁人。安小姐头一次发了脾气，也没能阻止将军的决定。将军派人把安小姐绑在马车内，路程过半才解开。”信使声音都在颤抖，“现在还瞒着消息，小人代副将来向陛下请示。”
　　皇帝转着腕中的佛珠，闭上了眼。
　　良久，他换换开口：“继续瞒下去，能多久就多久。”
　　信使似乎有些不忍：“陛下，那安小姐……清平郡主呢？”
　　“瞒着，待她大婚后一周再提及此事。待会与朕去看她，你先稳住她。”
　　他们走了几步后，皇帝又悠悠转转开口：“在将军骨灰回来前，透露一个字，杀无赦。”
　　余安正灵巧地绣着荷包，身边是几个做婚服的绣娘。皇帝和信使来到后，她放下手里的活计，向前请安。
　　“叔，我父亲怎么样？冬冷有没有添衣？我给他做的护膝他可曾穿过？”
　　天真的少女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信使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恶人，连她亲生父亲的死讯都要瞒着。
　　“清平，余将军一切都好。都要成亲了，无需想别的。”皇帝忍不住说道。
　　待信使走后，皇帝对她说：“清平，余将军希望你能早些嫁人，他近来……身体不是很好，染了风寒不适合返京。”
　　余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余将军爱女心切，恐怕京中不太平，朕决定将婚期提前到正月十五，清平有什么想法吗？”
　　“正月十五啊……，多谢陛下能告诉清平。”余安稳稳当当行了个礼。
　　两人寒暄几句后，皇帝就去正殿找陈贵妃了。
　　余安没想到提前了那么多，出神间，不小心刺中了手指。
　　尽管隔着一层滑腻的羊皮，可还是刺破了，殷红的血珠渗透在她快要缝好的荷包上。
　　回过神来时已无法补救，她似笑非笑地挑起荷包，毫无留恋地丢进火盆。
　　她从边境带来的使女白芨奉命去集市上，随手买了个荷包，就当用来应付大婚了。
　　白芨是今天才到京城的，她去了趟江南一带，表面上是回家探亲，实际上是为了做一些隐蔽的工作。
　　她回来的路上买了一些甜酥饼，甜腻腻的余安不喜欢，可适合哄小孩。
　　余安打算晚间去送些给秦棠和安淑娴。
　　虽然白芨是江南美人，生得娇小可爱，可她却是余安身边最心狠手辣的角色，惯用一柄五十斤沉的大刀。来到京城，她自然低调行事，把大刀收了起来，平常蹦蹦跳跳看起来也就人畜无害。
　　这样算来，白芨竟成了她在身边的最亲近的人。
　　“小姐，一切都备好了。”白芨细细交代着余安嘱托要办的事情，余安坐在贵妃椅上，微阖双眼。
　　白芨又拿出一小罐什么，放到她手心，缓缓开口：“里面是泡着的新的羊肠皮，我看你这层戴着的有了不少破损，趁早换下还是比较妥帖。”
　　“辛苦了。”余安睁开眼，拿着那一小罐东西，走到烛台下。
　　白芨过去，帮她挑开了那层紧紧贴在手上的羊皮。余安原本的带着老茧和晒斑的手上的皮已经溃烂，她不动声色地消毒、涂药。
　　余安双手被裹得通红，她毫不在意，甩了甩腕子就又戴上了新的。
　　那被换下来的，自然最终的归宿也到了火盆里。
　　“新的身份也安排好了，桔梗从去年就开始扮作小姐的样子，四处做还俗僧人义医，我在江南和她碰了面，她已经准备动身往北方走了。”白芨心疼地捏住余安的手，隔着羊皮为她边揉边说。
　　“你说，皇后会恨我吗？”余安盯着晃动的烛影，没头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的每一步棋，最后都在迫使她女儿成长。她，本该无忧无虑度过此生啊。”
　　“主子……”

作者有话说

　　余姐姐有八百个心眼子和八百个脑子，不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