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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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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马靠在柔软的垫子上。窗户被开了一小条细缝,不时地会有微风吹进。吹散着还盛开着的百合花的香味,龙马闭上眼睛。
对面,菜菜子喝着叶落泡的普洱茶,温和地看着叶落有些紧张而微红的面庞:“小落?还好吗?”
“嗯,没事。”叶落尽量将声音放到正常,不再微颤。
“小落,我想和你谈谈。”她停顿,目光瞥到一边,“关于龙马的。”
叶落听到这句话显得手足无措,她顿时抬起头:“菜菜子姐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道歉还有何意义。
“小落!”菜菜子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不断道歉的叶落,自己并非有责怪她的意味,“我并没有要怪你。更何况,龙马伤得并不是很严重,半年不参加比赛也不会造成多大损失。”
叶落奇怪地看着菜菜子,顿时感觉似乎对于龙马的受伤,感到担心的就自己一个人。
似乎所有人都感到无所谓,好像是自己在干着急。
这种奇特的想法萌生在叶落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小落,我想对你说的是,很感谢你一直这么照顾龙马。所以。”她停顿,认真地看着叶落,“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照顾龙马。”
一直?这是什么意思?包涵着什么意味吗?
菜菜子看着叶落迷惑的神情:“小落,听得懂吗?”她凑到叶落的耳边,缓缓地说:“是一直。永远。”
叶落仿佛是受到了什么震撼,在自己的脑海中,自身与龙马的永远时刻,应是遥遥无期的。是无法想象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菜菜子会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可就算自己再笨也听得懂他表达的意思。
“呃。”叶落想说些什么,可只是动了动薄唇,表达不出意思。
“别担心,龙马也有这个意思。”她转过头看着闭着眼睛的龙马。
眼睛是闭着,可是耳朵却没塞住。他能听见。
龙马轻微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默许什么。
叶落站起来,看得出,她有些激动,脸上的表情却是镇静的:“龙马。为什么,六年来你都没有怪过我吗?”
他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要望穿面前的这谭秋水:“怪你什么?”他反问。
“怪我为什么当初不辞而别,怪我让你找了这么久,怪我让你受伤。”
“我早就说过,是我自己想救你,也是我自己想去找你,和你无关。而当初你的离别,又是你所决定的事,我无权干涉。”
涟漪缓缓的褪去,潮水般的汹涌也只是过去的时光。
他微笑:“更何况,现在你不是回来了。你站在我的面前。”
她落泪。
很长一段时光,自己在改变,龙马也在改变。
她泣不成声。
却不明白如此应该欣喜的时候却为何要流泪。
他看着她哭泣,却有一种厌恶般的快感。但他说的是实话。
菜菜子轻拍她的背部,笑着安慰她别哭:“既然都说清楚了,那你以后就好好照顾他吧,我很放心。”
她点头:“嗯,我会的。”
这场戏剧性的,类似于互诉情愫的剧集在叶落的晦涩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如此就好。
菜菜子在下午的时候回了家,叶落则继续留在医院里。
“今天不训练?”龙马手中拿着网球杂志。
“嗯,今天休息。后天有一场比赛。”叶落卷起袖管,在收拾着龙马的更替衣服。
“噢。”他淡应。
他坐起来一些,将杂志放在一边:“叶落。为什么会成为职业网球选手?”
这个问题似乎把她的声音完全卡在喉咙中。如果自己回答,为了追上你的脚步。会不会成为他的笑柄?可事实的确如此。
“还是不能回答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那好吧,不勉强。”龙马又躺了回去。
网球杂志被掀落在地上。
以后都不会离开了吗?
嗯,是的。
他所要得到,仅仅是如此窠臼的话语。
夜半时分,龙马的手机响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与振动。
他惊醒过来,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看清来电显示上的电话。转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着的叶落,悄悄下了床。
“喂。这么晚什么事。”他的语气不耐。
“现在这里是白天。”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脾气也不怎么好,“作为你的律师,我还是要再次向你确认,你真的不用申请理赔上诉吗?”
龙马低低咒骂一声:“当然不用!”
轻微的声响在空旷的医院走廊显得格外震荡,回声都听的如此真切。
“又不是我想打电话来,这只是一个程序。好了,我知道了.....”
话还没有说完,龙马就按下了结束键。走回了房间。
走廊边的窗户,被月光隐射得皎洁。龙马的身影,形单影只。手上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
门边的人影消失殆尽。
龙马回到房间,叶落仍旧没有醒来,似乎是很疲倦。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他拿起一件披风,罩在她的身上。自己也躺下,关上了昏暗的床头灯。屋内,黑暗一片。
睁开的双眼,格外明亮。
第二天,叶落早早地离开了医院,赶往训练场。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见Mira了。
龙马看见床边的空荡荡,也并不觉得奇怪。也许是一种无形的默契。
日网行进到如今,比赛已过去大半。由于龙马的因伤退赛,许多选手也是轻松晋级。这一届的日网冠军头衔,注定与他无缘了。
而叶落却是胜利频频,在之前的一场八分之一决赛中,就提前将世界第一的选手淘汰回国。成为现今的夺冠大热门。
近在咫尺的胜利。
下午她赶回来的时候,龙马已经吃过了晚餐。正想站起来喝口水。
叶落背着网球袋,拉开门。看见龙马站在床边,那只绑着层层纱布的右脚僵直地挺立在那里,正欲迈开。
不知算不算报应,龙马措手不及地巡视周围,却找不到那样证明他受伤的东西。
叶落就这么紧紧盯着他,随着他的眼光转动。她咧开嘴,想笑。
“在找什么吗?是这个吗?”叶落伸出手,从门后拿出那样东西。
龙马惊异地看着他正在寻找的拐杖,此刻却乖乖地待在叶落的手中。他张口,急于解释。
“骨折了吗?还是粉碎性的。”她将拐杖扔在龙马面前,“为什么不需要这个?”
“叶落,我。”
“无需解释,就算你不想承认也不行,就算你有再多的接口也没有用。”她坚毅地望着他的双眼,“昨天晚上,我看见了。”
龙马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昨夜的一个电话就将他的计划全盘打破。
网球袋从肩上滑下,叶落没有任何表情。她并不想哭泣。
“说吧,为什么?”
想是被打破的陶瓷,再也拼不回来一样。徒留下碎片。
龙马也恢复镇静,坐回床上:“说?说什么?对于我来说,这只是对你的惩罚,你就真的以为六年过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真的以为,真的以为是如此。
“还记得你曾经给我的电话吗?六年内我拨打了无数次,你能体会到每次听到那机械般的声音有多少难忍吗?”
他直直地看她:“简直想砸电话。”他轻轻哼笑,“为什么连你都是,总是想着自己。难道网球的胜利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叶落张了张口,却找不到说辞。她走到龙马面前:“是,对我来说,很重要。”
静谧流动着的空气中,两人间清楚的发出巴掌的声响。
龙马难以置信,捂着左脸,听到她的喘气声。
”没错,网球的胜利对我来说很重要。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
却是因为你。为什么六年前的信任却无法保存到六年后。他不再是那个了解她的人,他看不见。
为什么看不见?有些东西是否变质了?
叶落跑回门边,扯起网球袋。不再看龙马一眼。
木门的撞击声,闷窒响亮。久久撞击着龙马的耳膜。
就连他自己都要快不认识自己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终究,无论龙马成长了多少,情商终究还在底层徘徊。回环复绕。
他懊恼地扯拉着缠在脚上的绷带,一层又一层,就像自己叶落间的隔阂,一层又一层。没有办法扯拉干净。
手机的铃声又在此时不遗余力地想起,龙马抓起手机,险些将它摔出。
“喂!怎么又是你!”龙马几度想按下结束键。
“别挂别挂,有要紧事!Molein今天早上逃狱了!”
似乎真的是爆炸了。内心在爆炸。
龙马丢下手机,只来得及套上运动鞋就冲了出去。
“喂!喂!龙马?越前龙马?现在英国警方在搜索拘捕他,你要小心点,可能是来找你了!”
龙马听不见。
才不是来找自己的,最危险的并不是自己。如果自己不骗她就好了。
他宣泄地奔跑在冗长的街道上,耳边是“呼哧呼哧”的风声,看不到尽头的是长远的道路。湮灭在瞳孔间的闪闪烁烁。
是啊,不停地爆炸。炸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没有办法填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