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费兰舟

3、再见

　　这是一个全然封闭的的房间。

　　天花板上有着华贵的黑水晶烛台，闪动着，投下斑驳的光影。地板上铺设的是上等的波斯图文手工羊毛毯，透出淡淡的馨香。暗红色的床帷层层遮掩，透过它们，床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隆起的人形鼓包。

　　那是一个男孩。

　　他的身躯包裹在厚重的被褥之下，显得瘦弱不堪。睡姿也差劲极了，像一只虾米一样弓着。只有一张略带蜡黄的小脸露在外面。神色也是仓皇的，隐隐有些不安。

　　“唔……”他无意识的扭动着被子下的身体，伸出一只手抓了抓脸。停顿，片刻之后：

　　“啊！！！————”

　　“叩、叩”严谨的敲门声响起，男孩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他愕然的睁大了眼。

　　空无一物的墙上先是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古怪黑洞，一只惨白的手伸了出来，向四周胡乱抓了一阵。然后黑洞扩大，紧接着是黑色的裙摆，银色的发丝，脚踝处沙沙作响的银铃……妈妈啊，世界太疯狂了啊……男孩内牛满面。

　　“……”

　　“……”

　　眼前的女人自己无比熟悉。但他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再去思考她那让人心醉的身姿，所以，他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请问……你？”知道是谁把我扒光洗净再丢到这张床上独自离开的咩。

　　女人“啊”了一声，说：“您可以叫我塞茵。”和前次见面的态度判若两人。

　　男孩：“……我想您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说……”

　　“塞茵。”

　　男孩：“= =#......我想问的是……”

　　“我。”

　　“……我想说是谁TM把我身上洗得干干净净外加扒拉的一件不剩再任我在这自生自灭甩手闪开的啊？！！！！”男孩的脸涨得通红，大有趋向于黑紫的趋势。

　　女人默默的望着他，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下，斩钉截铁：“还是我。”

　　“…..(⊙o⊙)…”男孩颤抖着，犹如一棵劲风中的蒲草。

　　无神的蓝色眼珠漠然的的看着不住颤抖的男孩，女人象一个准侍女应该做的那样，交叠着双手站立在一旁，等候着主人的召唤。

　　男孩从最初的尴尬，好吧，是癫狂，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毕竟是在底层社会摸爬惯了的人物，他在心里默默的思索着自己的现状。自己身处在一个宫殿一般的豪华房间，身下叠着的是从前做梦时也不曾想过的华贵天鹅绒，这样的架势，说是哪个国家的皇室也不为过吧。

　　他的手小心的抓了一把身上的薄毯，那丝滑的触感使他欲罢不能。

　　他们要什么？他想。自己不过是一个小混混罢了，没有权也没有财，能让他们看得上眼的，恐怕也就是自己这还未曾长开的清秀身板。他敛着眉，在心底发出一声冷哼。

　　啊，是啦。昏倒之前，他确信有听到过“伯爵大人”的字样，如果一切都像自己想得这样。男孩深呼了一口气，攥紧了手指。

　　他小心的瞥了一眼女人，她精致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不由得想起了那惊鸿一瞥，摄去他所有心神的那双璀璨蓝瞳。

　　见他有所动作，塞茵麻利而不失优雅的从一旁的壁橱里取出了一套手工礼服。也是黑色的，缀着些深紫的宝石，腰腹处收得极好，看起来笔挺而有精气。

　　“请准许我的冒昧。”塞茵浅浅的举了个躬，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搭上。

　　“呵……”男孩轻笑，“你太拘礼了，恩，塞茵是吗？”见她微微蹲身，不由得滞了一下。“叫我提亚吧，恐怕从今天起，我也只是一个没有自由的卑微的家伙了吧。”

　　塞茵闻言，颇为疑惑的抬头望了他一眼。却看见名为提亚的少年神情落寞，原本就有些蜡黄的脸愈加显得憔悴不堪，但仍是很清俊的。

　　塞茵蹙了蹙眉，小心地将礼服平摊在床上。“我不知道您在为难些什么，但伯爵大人的命令是绝对不可违逆的。”

　　她的手指缓缓抬起，按上了提亚的额头，点点荧光闪动着，提亚象一个僵硬的提线木偶，自主的动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提亚的声音听起来惊恐又讶异，他的脑海里霎时间闪过了女人从巴掌大小的提袋中拿取东西的场景。该死的，怎么会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身体不是他的了！提亚很惶恐，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无比顺从的从床上站起身来。黑色的丝绒薄毯果断的从身上滑下，提亚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像是被火烫过了一样。

　　事实上他很想象一个女人一样放声大叫：在他的对面，有一面一个半人高的全身镜，镜面内，他□□，精瘦的身体透着淡淡的粉。看着塞茵神色自若的为他套上最后一件外套，提亚忽然有了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已经可以了。”塞茵退开一步，让他能从镜子里打量到自己的全身。“请您跟我来吧，伯爵大人已经等您很久了。”

　　说罢，塞茵转身向来时的墙面走去。那里又无端的浮现出一个黑色的漩涡，提亚活动了一下忽然又属于自己的身体，打了个冷战，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空荡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高跟鞋敲击在木质地板上的“啪擦”声。女人什么话也不说，这让提亚心下颤颤的。

　　“那个……”提亚微微抽搐着嘴角，指着墙上的一幅幅油画，“伯爵大人很爱好抽象艺术吗？啊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塞茵顿住，撇过头看了他一眼：“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伯爵大人的审美情趣。”她似乎是恶意的眯了一下眼睛，“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提亚干笑着抱住自己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了礼服的前襟。

　　冗长的走道像是一只沉睡的怪物，墙上奢华的壁灯发出昏暗的光，犹如一只只浑浊的兽眼，不停地、安静地打量着来人。冷汗一点点漫上了提亚的背脊，上好的礼服内衬全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终于，走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斑驳的金属质大门。很繁复的哥特风格，让提亚想起了从前听过的吸血鬼传说。

　　塞茵在门前停下，为自己，还有提亚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走到门边垂下的一条长绳前拉动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