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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名字 ...

  •   # 002

      公路上的路灯不是很亮,又隔了很远,照过来将影子拉得很长。

      男人微不可见蹙起了眉头,视线从他的脸移到了他怀里的橘猫,突然开口。

      “你家在哪儿?”

      男人的声音有些沉,但是很清晰,仿佛直接敲在耳膜上。

      祁奚盯着男人卡住了,他刚刚说送回家是脱口而出的,实际上他不想回去,可又不知道去哪儿。

      男人没得到回答,再次问:“不是要送你回家?”

      他犹豫地慌起来,如果男人走了,可能一晚上都等不到下一个能帮他的人,他一边在脑子寻找能去的地方,一边怕男人不耐丢下他,下意识伸手想拉住男人。
      结果他一时忘记手受伤,抬起来就是一副手掌悬在手腕上的诡异画面,还让他的痛觉神经瞬间活跃起来,整张脸都疼皱起来。

      “你手怎么了?”

      男人注意到了他的手,他猛不迭难过起来,“刚刚你的车开过来时摔的……我没家可回了,你可以送我去酒店吗?”

      他这话在男人听来,仿佛他的手受伤是男人的责任,男人沉默了片刻,笃定地开口。

      “上车。”

      祁奚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看向了他的箱子,一言不发单手轻松拎起来,还顺手将上面的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手机,男人二话不说把箱子拎去了后备厢,开车的司机连忙下来,要接箱子他也没给,司机只好赶忙去打开后备厢。

      放好箱子,男人再次看向祁奚,“先送你去医院。”

      司机提醒地接道:“傅总,已经快8点了,董事长还在等你回家吃晚饭。”

      “我说去医院。”

      男人的声音突然沉下来,祁奚感觉男人有点吓人,下意识往后一缩,抱紧了橘猫。
      司机也不敢再多话,沉默地退到一旁。

      男人坐到车里,视线透出车门盯向他说:“上来。”

      祁奚突然有点后悔,觉得男人不是要送他去医院,而是拐卖到哪里搞诈骗。
      可是男人的话不容反驳,他小心翼翼挪着脚步朝后座的车门走去,抬起脚要上车时,猛然又对上了男人双眼,吓得连忙收回脚,冲到副驾迅速开门钻进去。

      扣好了安全带,祁奚还是不敢回头地说:“傅总,我不敢和你坐在一起,坐这里可以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也不敢去看,于是抓着橘猫的脑袋往后座伸去,然后又把猫脑袋拿回来,用眼神问橘猫看到了什么。
      橘猫喵了一声。

      最近的医院很快就到了,祁奚以为男人把他送到就会离开,结果男人沉默地陪他去挂号。

      排队的时候他鼓起勇气好奇地问:“傅总,你不回家吃饭吗?”
      男人垂眼盯着他,“你不是手机坏了,有现金吗?”

      祁奚瞬间觉得男人虽然不苟言笑,实际是个好人,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是好人。
      他欣喜地笑起来,“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我没钱看医生,你能先借我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但在在他挂完号要付钱时,主动上前,付完钱接过他的挂号单看了看,又盯向他。

      “祁奚。今天、是你生日?”

      祁奚意外地回盯过去,点了下头,“嗯。”

      男人沉默了片刻,突然说:“生日快乐。”

      祁奚蓦然地愣住,周围来往的人都成了虚幻的背景,他双眼直直望着男人。
      没有记得他的生日他不难过,他爸在他生日这天赶他出门他不难过,他的房子被他舅舅卖了无家可归也没那么难过。

      这一刻,他却因为陌生人突如其来的一句“生日快乐”,鼻子酸到不行。

      祁奚努力地想向对男人笑,可是笑得很难看,最后瘪着唇角说:“你是今天第一个跟我说生日快乐的人,谢谢,祝你也快乐。”

      男人又审视地盯着他,还什么都没说,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了一眼就把挂号单递给他,“你先去,我接个电话。”

      祁奚接过挂号单,男人已经拿着电话走开,因为是医院橘猫留在了车里,他只好一个人去排队。

      晚上急诊室的人不多,祁奚等了没一会儿就到号,他冲进诊室见到医生如同见到老乡,两眼泪汪汪地把手给医生。

      “我的手断了医生。”

      这么半天他都忍着疼,医生气定神闲地盯向他的手说:“放心,没断,只是脱臼了而已。”

      “真的吗?”

      祁奚问话的时间,医生拿起了他的手,问他,“你晚上吃的什么?味道怎么样?”

      “和我吃什么有——”

      话没说完,医生就捏着他的手迅速一扭,他登时僵成了一个人偶,直到医生说好了,他才终于动了动眼,看到手回到了原位,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

      “啊!”

      “拿着。”

      医生把祁奚的诊疗单子递过去,他下意识接住,问医生,“然后呢?”

      “可以走了。”

      祁奚小心地摸了摸他脱臼过的手腕,不确定地问医生,“真的可以了吗?就这样就好了?不用再治疗一下。”

      “不用。”

      “那以后会不会再疼?万一又掉了怎么办?”

      医生无奈地回答:“手又不是玩具,不会随便掉的,走吧走吧。”

      “哦。”祁奚感觉到了医生的嫌弃,转身出去,在门口就看到了打电话回来的男人,见到他出来就向他看来,又是之前那样一直盯着他审视的眼神。

      他兴奋地跑过去,把手腕伸到男人眼前,向他赞扬了一遍医生的妙手回春。

      男人听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问他,“还需要什么?”

      “医生说我可以走了。”

      “走吧。”

      “要不要拿药?”

      男人随即转身,祁奚感觉到男人好像接了个不开心的电话,小跑跟上去。

      车停在医院外面的路边,司机在车里等他们,男人终于在车旁停下来,祁奚追了一路终于追上。

      男人又问他,“你要去哪儿?”

      祁奚伫在男人面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还是酒店吧,我没有家可以回了。”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打开车门就上车。

      被留在车里的橘猫趁机跳出来,扑到祁奚身上,祁奚抱住猫在后座车门前踌躇了两秒,还是坐进去。

      车门关上,前面的司机适时地问:“傅总,去哪家酒店?”
      男人用眼神询问祁奚,祁奚回答不知道,他直接说:“就近找一家。”

      祁奚没有自己单独去住过酒店,也不知道去哪里比较好找,同意了男人的决定。
      他抱着猫向男人看去,小心地说:“刚才的钱,等我手机修好了还给你。”

      男人瞥了他一眼,他组织了一番语言接着说:“但是我手机坏了,没有钱去修,你能不能先借我钱去修手机?”

      男人又审视地向他打量过来,但这回眼神有点不一样,像是在怀疑他。
      他不好意思地向车门那边缩过去,男人突然同意,“可以。”

      “谢谢傅总,你真是好人!”

      司机很快把车开到了最近的五星酒店,在酒店大门停下车。

      酒店门童过来开车门,祁奚望出去登时吓了一跳,他没自己来住过酒店,但还是知道酒店价格差距的,他的钱不够这家酒店住一晚。

      就在车门打开的瞬间,他立即又把门拉回来,转头对旁边的男人说:“这里不行,我钱不够!”

      司机保持着职业素养,只是偷偷地往后瞥了一眼,不懂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如果换作别人,看祁奚的模样,他觉得可能是有钱人的见色起意。但傅檐川对自己严苛得像个机器人,比起和尚还要戒欲。
      可是若不是有什么想法,之前他们都已经走了,却突然让他把车开回去。

      而且傅檐川作为傅家这一代的独子,23岁力压一众叔伯,就任了集团总裁,短短5年就成了商场无人不知的厉害人物,平时时间以分计算,为什么要陪一个陌生人又去医院,又找酒店?

      外面的门童感觉有人和他在对拉车门,奇怪地愣在那里,祁奚连忙按下车窗道歉,“对不起,我不住这里,打扰了。”

      他说完又把车窗关回去,司机用眼神询问他老板。

      “走吧。”

      男人先命令司机,然后问祁奚,“你要住哪儿?”

      “便宜一点的,我听同学说有一晚上100的酒店。”

      男人不确定地问司机,“有吗?”

      司机连忙回答:“有是有——”

      “找一家。”

      接到命令司机就把车开出去,在路上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看起来不错又便宜的酒店。

      这里没有门童,祁奚自己开车下去,到后备厢拿行李箱,结果又拎半天没拎出来。
      突然一只明显比他大的手伸过来,接过箱子轻松地拎下来,他感激地说:“谢谢你,傅总。”

      男人又不说话,把箱子放在地上向他瞥来,他连忙拉回箱子,不太确定男人的想法,试探地拖起箱子往酒店的大门走,走了两步立即回头,见到男人跟来了才放心。
      因为他没有钱,男人不来他住不了。

      酒店前台正刷着手机昏昏欲睡,突然看到进来的两人,顿时亮起了眼睛。

      祁奚把证件拍在柜台上问:“你们的房间多少钱?”

      “请问要什么样的房间?”

      “最便宜的。”

      前台不自觉打量起祁奚,接着视线又转向了站得离祁奚半米远的男人,两人的穿着都不像住他们这种便宜酒店的人。
      她又奇怪地看回祁奚说:“最便宜的158一天。”

      “这么贵!没有更便宜的了吗?”

      “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祁奚把证件推过去,“那好、好吧。”

      “请问要住几天?”

      “一天,你先等一下。”

      祁奚回答完又向男人看去,抱着猫不好意思地说:“傅总,能不能再先借我钱住酒店?”

      前台又瞟了男人一眼,越加好奇地打量着两人,见男人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主动说:“我们要交300的押金,一共是458。”

      祁奚还眼巴巴地望着男人,他不知道要是男人不借他钱,他要怎么办?露宿街头,还是继续去寄人篱下。

      就这样尴尬地沉默了两分钟,司机急忙跑进来,到了男人面前,递过去一沓现金。

      男人转手给了祁奚,“够吗?”

      “啊?”祁奚接住钱吓到了,这一叠纸币至少有一两万,他连忙摇头,“不用这么多,我还不起。”
      他随即算起了帐,“刚才在医院花了45,酒店458,一共……四百九十、不对是四百九十……”

      “503。”

      男人替他算出了答案,他顿时赞扬起来,“傅总,你好厉害!”

      不等厉害的傅总说什么,他已经转回继续算账,“除了押金300,一共是203,再借我200修手机,就是403,那总共借500好了。”

      最终,祁奚数出500,把剩下的钱全还给男人,转头把500递给前台交房费。
      前台收了找他42,他突然愣住了,“我修手机的钱呢?”

      前台差点笑出来,她实在受不了这么笨的人,可看着祁奚的脸又觉得可以原谅,好心地提醒,“押金要到你退房的时候才退的。”

      “对哦,我忘了!”

      祁奚终于反应过来,又转向男人,“傅总,你能不能再借我200?”

      男人沉默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抽给他两张纸币,他松了口气笑起来,“谢谢傅总,你真是好人!”

      祁奚道完谢向前台借纸笔,写了一张欠条,双手恭敬地递给男人,“傅总,今天谢谢你,下面是我的电话。你可不可以也留一个你的电话给我?等我修好手机就还你钱。”

      男人接过那张欠条,看到游云惊龙的字体有些意外,祁奚看起来不太聪明,字却写得不错,只是把他的名字写成了“付总”。
      他微蹙着眉头拿起还在柜台上的笔,“把手给我。”

      祁奚小学生一样听话地把手递过去,男人抓着他的手往上写字,他不由地笑起来要抽手,“痒。”

      男人不松,硬揪着他的手在掌心写了电话号码,顿了顿加上名字。

      “傅檐川?是你的名字吗?”

      祁奚摸了摸手掌上遒劲有力的字,傅檐川什么也没回,转身出了酒店。他连忙追出去,在门口挥手。

      “傅檐川,再见!”

      傅檐川回到车里,把剩下的那叠纸币随手一扔,司机关上车门的瞬间,他拿起了祁奚写的欠条,看了片刻揉成一团要扔进垃圾桶。
      可扔的一瞬间他又僵住手,拿回来随手放进外套口袋里,然后在车里的储物箱找出了一颗巧克力糖,剥进嘴里。

      傅家如果放在古代,是那种家规森严的豪门世家,放在现代大概就是没有清干净的封建残余。

      车在一栋中式别院的院中停下,管家早就候在门口,见到车就过来开车门。

      傅檐川往外瞟去一眼,顿了片刻才下车。

      大门内是古韵的雕刻,穿过去是看着简朴却极度考察的入门厅,再往里才是会客的客厅。

      这会儿整个一楼都没有人,傅檐川视线眺过客厅往另一边的餐厅看去,已经没有人在用餐了。

      刚才开车门的管家走过来,轻声地跟他说:“先生,董事长在书房。”

      “知道了。”

      傅檐川脱了外套递给管家,抬步上楼。

      楼梯左转的房间就是他爸的书房,他走到门前见门留了一条缝,直接推门进去。

      书房里全是红木,厚重沉闷得让人压抑,年近花甲的男人看起来还很年轻,靠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手里翻着今天的晚报。

      “爸。”

      傅檐川叫了一声,傅振荣没有反应,直接到看完报纸才终于移出双眼,余光扫过房间里的钟,“都十点多了,你去哪儿了?”

      “路上有人出车祸,堵车耽误了。”

      “什么车祸堵这么久?”

      傅振荣看透了傅檐川的谎话,点了一根雪茄起身,走到傅檐川的面前,“檐川,我教过你要说谎就说得没有破绽。”

      傅檐川垂着眼不回话,傅振荣像是不计较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却沉下来说:“今天你何叔叔和他女儿等了你很久,你这样很驳他的面子,以后还要怎么合作?”

      “我不需要相亲。”

      傅振荣忽地笑了,“谁告诉你是相亲?何小姐家世学历都与你匹配,是合适你妻子的人选。你们先见面,等年后就订婚,在你30岁时结婚,第二年就可以生第一个孩子了。”

      傅檐川蓦地捏紧了双拳,“我没打算结婚。”

      傅振荣不慌不忙地把雪茄杵灭,盯向他脸黑下来,“你没打算结婚?别告诉我你还想着那个乔野!”

      傅檐川深深地吸气,傅振荣满不在意地哂笑,“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去国外上那两年学,让你跟他学了一身的毛病,别说他是个男人,就是女的,这辈子你和他也不可能!”

      “我知道,他也看不上我。”

      “他凭什么!”

      比起傅檐川的忤逆,傅振荣对别人看不上他儿子更生气,一巴掌拍在书桌上,片刻又平静下来语气如常地说:“先去吃饭吧。改天再叫你何叔叔带小洁过来。”

      傅檐川目光扫过傅振荣,沉默地转身出去。

      楼下餐厅桌上的菜重新布好,傅檐川下楼,管家就给他盛饭过来,他坐下去管家在旁边小声地劝慰,“先生,何家小姐是你小学时的同学,那时你还喜欢和她玩的。”

      “是吗?”

      傅檐川的语气没透出什么情绪,管家却下意识一颤,可能是天生的气场,哪怕他在傅家做了30多年的管家,对傅家这对父子还是本能发怵。
      看到傅檐川什么也没发生般拿起筷子吃饭,他考量半天还是说:“董事长为你挑的,总是最好的,你又吃不了亏,何必非要与他对着干。”

      傅檐川没有回答,实际上他活了28年,几乎没有忤逆过傅振荣,说几乎是因为他18岁那年,极力地说服了傅振荣出国做交换生,与乔野一起。

      管家在一旁也不敢再说话,看傅檐川只吃了几口就上楼,默默地叹了口气,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再有钱的家庭也一样有矛盾。

      别院的主楼一共有三层,二楼是傅振荣的地盘,傅檐川的房间在三楼,书房与健身房在一起,占了整层的一半。
      卧室在南面,朝着外面的园林,傅檐川走到落地窗前,隔着玻璃看向外面粼粼的波光,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张张扬叛逆的笑脸,与祁奚有六七分的相似。

      房门突然被敲响,他脑中的画面,说:“进来。”

      管家轻步走进房间,递给了他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先生,这是在你衣服里发现的,不知道是不是重要的东西。”

      傅檐川立即想起了祁奚的模样,当年他和乔野认识时,乔野拉着他的手,在他掌里写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
      他掌中仿佛还残留了祁奚手的触感,把皱巴巴的欠条展开,看到上面祁奚的电话号码,他冷不丁问:“权叔,两百够修手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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