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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终章 ...


  •   爱娜是个相貌平凡,生活也很平凡的女孩,上学放学、上班下班。她朋友不多,也不常与人来往,她是个孤儿却不算孤僻。

      爱娜不养宠物,她只养花。她很仔细的照顾她的花,就连窗台都成了她的花园。她定时给花浇水施肥,还帮它们擦身子,所以每一年她的花都开的特别好。

      她不多的朋友都是她的花友,他们分享各自的种花经验。这个小圈子里每人都有自己的绝活,爱娜的绝活是种cyclamen。

      cyclamen翻译成中文便是:仙人来访。所以大伙都叫它仙客来。

      爱娜种了二十几盆cyclamen,开花的时候一字排开,颇为壮观。起先是买种子来种,到后来升级为亲自育种,她为它们忙的不亦乐乎。

      每当这时,她的朋友就会对她说:你真了不起。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平凡,cyclamen辞旧迎新开出次年春天最灿烂的花儿,而她不能。

      两千年的时候,全世界有一半的女孩迷上了那个叫Legolas的精灵,为之疯狂为之尖叫。爱娜也不例外,只是她从不疯狂的去做什么。过了几天,她为她最喜欢的那盆cyclamen改了名字,叫它Legolas。

      时值九月中旬,花盆里长出第一片心形叶子,叶子十分满意自己的一身装束,浓绿的裙子上绣着银亮的网纹,末了还打一圈细紫的褶皱。第一片叶子总是最骄傲的,她看看四周,没有邻居比她到的更早。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沉沉的声音,“Legolas,很高兴见到你。”叶子想反正不是喊她,便不去理会。好半天,对方又说,“Legolas,你怎么不说话?”这一次,叶子看到墙角的一盆蕨正深情的望着自己。

      她整了整自己的裙边,“你好,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当然是在叫你,除了你还能有谁呢?”蕨叹出一口气,“你真美。”

      “可我不叫Legolas。”叶子纠正道,“那是你们男人的名字,我叫Victoria。”她用纯正的英国腔读出来。是的,过去三年,她们都叫这个名字,Victoria是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女性代言词,这简直太适合她了。

      “让我想想,可是两天前,爱娜小姐已经为你改了名字。你的新名字的确是Legolas。”蕨对叶子很有些好感,话不免多了起来,“我看过电影,Legolas是个很美的精灵,当然他的确是个男的。”

      第一片叶子倒抽一口气,她大叫起来,整个身体随之颤抖,“Legolas、Victoria、Legolas、Victoria……这太离谱了。地茎,你听见了吗?爱娜居然给我们换了这么奇怪的名字?”

      而地茎正在等待南方的气温变的再凉快一些,他便可以长的更快,发出更多的新叶了。“对于名字,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得多花几天适应。”他一点都不关心这样的小问题。

      叶子很不高兴,难道就没有人和我一样感到愤怒和痛苦?她期待第二片叶子的到来。一整天,她都将身子扭到一边,故意不晒太阳。可是爱娜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将她挪了个方向,“Legolas,多晒太阳才会变漂亮。”叶子无可奈何。

      当第二片叶子长出地面时,第一片叶子大声的告诉她,“你以后叫做Legolas。”

      “听起来还不坏。”第二片叶子伸了个懒腰,她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

      “你一点都不愤怒和痛苦吗?或者有一点点伤感也可以?”第一片叶子继续说,她比出生时更美了,这使她对于新名字更加耿耿于怀。

      或许是在地底孕育的时间太过长久,第二片叶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慢性子,“很抱歉,我一点这样的感情也没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地茎如愿以偿,新叶子出生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十一月初时,盆中变的十分热闹。

      还是有几片叶子赞同她的观点,第一片叶子这么想着,比如老四老六老七。于是几片叶子开起了私人会议,“为什么她们毫不介意?”这个问题已经被讨论过太多次,仍旧没有合理的答案。

      “事到如今,我只能说这些人都太迟钝了。”第一片叶子始终享有最先发言权。

      其余人点头,“她们难道听不见隔壁的家伙整天都在议论什么?她们都在笑我们。说实在的,我们的名字也的确可笑。这太丢人了。”老四的话也很多,因为她长的很特别,她的裙子上有几条金色的缎带,非常少有。

      “爱娜对我们很好,你们不该在她背后说这样的话。”老八进来插上一句。

      话音未落,爱娜走过来冲着她们喷水,四片叶子便都不说话了。阳光折在水珠上,叶子仿佛披上了一层透明的水衣,第四片叶子上那几条金线变的十分眩目。爱娜把她捧在手中,“真是神奇。”她养了那么久的花,从来没见cyclamen的叶子上长出金色的纹路,淡淡的金让她想起Legolas的飘逸长发。

      冷空气来的时候,爱娜把花全移进了屋子,cyclamen是时令花卉,自然摆在最显眼的飘窗上。隔一周,爱娜从花市里抱回一盆从未见过的品种,黄色cyclamen。这是新培育的品种,爱娜叫她Hepburn。高贵但不乏亲和力。

      Hepburn已经绽出的硕大的花蕾,高高的挂着,像一颗嫩黄色的奶油珠子,四周粘满了薄薄的奶花。她对自己的新名字十分满意,带着几分炫耀与邻居们打招呼。“你叫什么呢?”她终于问到了Legolas。

      Legolas不回答,其它的叶子开始笑起来,“你们难道没有名字吗?没有名字的花多滑稽?”

      “我叫Legolas。”从盆中细细的缝隙中挤出一个声音,“Legolas。”这是刚出生的第二十二片叶子,还很小。她非常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

      Hepburn惊呆了,她是见过世面的花儿,花店主人看《The Lord of the Rings》时,她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爱娜给你取了一个很美的名字,想必开的花儿更美。”她赞叹道,竟然伸长了脖子亲吻Legolas离她最近的一片叶子。“很高兴认识你,我期待您第一朵花儿的到来。”

      整屋子的花都注意到了Hepburn的措辞,她用了一个‘您’字。Legolas的全体成员都十分惊讶,即便对那些不反感新名字的叶子们来说,这也算是个不小的震动。只有第二十二片没忘记回应她,“同样很高兴认识您。”

      爱娜上班时,Hepburn开始给她们讲电影中精灵王子的故事,她省略了大部分情节,只说王子出场的那一部分。她把自己的叶茎弯成弓箭的模样,摆出百步穿杨的姿势。她的话使每一片叶子都喜欢上了Legolas这个名字。

      越来越临近花期,爱娜时不时坐在一旁看上一阵子,每一株cyclamen都绽出了花蕾,而Hepburn此刻已经开的十分灿烂。除了Legolas,她连一个花头都还没长出来。爱娜有些着急,她的脸红扑扑的。

      “快看,那是谁?”一个花蕾指着马路对面叫着。

      “天啦,是个男人,他正看着我们。”Hepburn开口,她的花站的最高,看的最远。

      “的确是个男人,他已经看了好几会儿了。”所有的花蕾都拼命的整理起自己的模样,连Hepburn 也放弃了往日的矜持,她的姿势看起来更随意了,仿佛刚刚有一阵风把她给吹歪了。“要让自己看起来更美才可以。”

      只有Legolas不为所动,即便她有任何一个花蕾,她也只为爱娜而生。第一片叶子已经开始衰老,“年轻时我真糊涂,竟然不知道爱娜把最好的给了我们。不过没关系,我们都知道要把最好的带给她。”每一片叶子都这么想,要把最好的给她。

      爱娜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走近看,马路上空空的。

      “他上来了。”小小的声音在议论着。“我听到他的脚步声了。”花儿们很兴奋。

      果然,门铃响了。爱娜开门,“请问你找谁?”

      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一身休闲打扮,长的有些少年老成。“你好,我叫孙茂元。在楼下看到你种的花,很漂亮。”他并没有想要进来的意思。

      “谢谢你的夸奖。”爱娜常碰见这样的人,但多为女性,结伴而来的老夫妻也是有的,会向她讨些经验和花种。

      孙茂元同她笑笑,“今天很冒昧,我就住在楼上,改日再来向你请教。”

      爱娜关上门,她从不记得楼上住着这样一号人物。

      “爱娜为什么不让他进来坐坐?他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一片叶子最先开口,跟着整个窗台都炸开了锅,“他说过他还要来,他居然就住在我们楼上,我们还有机会见到他。”“你说他最喜欢谁?他一定被我的裙子迷住了。”“他的眼睛真好看,他一直都盯着我看。”

      两天后,孙茂元再次登门,他的父亲站在一旁,“江小姐,我儿子和我一样,很喜欢你种的花。”

      原来是孙伯伯的孩子,“请进吧。”换鞋的时候,爱娜发现孙茂元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想到他两回上门的不同情形,便笑出声来。

      cyclamen都认识孙伯伯,他来过几次,勉强也算是爱娜的花友之一。

      孙茂元已然毫不客气的扎进了花丛,只听孙伯伯说,“他怕你当他坏人,一定叫我带他来认个门。”

      花儿们从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一双男人的眼睛,又大又透明,像两颗葡萄。他看的很仔细,眼睛里充满了兴趣。“葡萄根本不算什么,他的眼睛是两颗星星,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一颗星都要闪亮。” Hepburn的用词一向无懈可击,她继续补充道,“我们不能光是摆造型这么简单,我们要让他无法忘记。”说完,她的裙子开始有节奏的上下摆动起来,她的身上开始冒出晶莹的汗珠。于是,有更多的cyclamen加入到这个队伍中来。

      孙茂元只觉得轻风拂面,一嗅竟是甘甜甘甜的。“江小姐,这花叫什么名字?”

      “cyclamen……”

      不等她说完,对方接过便是一句,“仙人来,对,我应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是仙客来。”爱娜笑他。

      连cyclamen也笑他,一字之差,把她们的中文名翻译的毫无韵味。“他一定是被我们的香气给熏昏了,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真是个低级错误。”

      孙茂元倒是不介意别人笑他,他真心的赞叹,“比我在楼下看到的效果更好,而且花的气味也很特别。”

      爱娜奇怪他竟然可以闻到花香。cyclamen的味道始终是不易察觉的,她试过好多次,偶尔的只有在深夜里才可以闻的到。“你真幸运,cyclamen并不常香。”她对孙茂元另眼相待。

      “只有一盆没有打苞了,希望下次我来时,它已经开花了。”

      孙茂元离开后,cyclamen聊了整夜,“除了那个错误,他真是个仔细得体的男人。”她们反复揣摩他临走时的那句话。

      Legolas一言不发,就在刚才,她突然听见那个男人的心里话,他说:嘿,宝贝,别那么快开花,我可以借着理由多来几次。所以,她还没缓过神来。第一片叶子现在离土最近,她悄悄问地茎,“这是怎么回事?你也听见了吗?我们怎么会听见人的心里话呢?”。地茎重重的嗯了一声,“也许是精灵之名赋予我们的力量?”“他有点喜欢爱娜,他看起来不错,我们来帮帮他。”其它叶子也上前附和。

      地茎开始早睡晚起,再没有一片新叶子长出来,自然一朵花蕾都不可能出现。

      “真遗憾,她还是老样子,她怎么没有开花呢?”孙茂元似乎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装出很惊讶的样子。“她叫什么名字?”

      “Legolas!我最喜欢的一盆。”

      “这是那个精灵的名字,Legolas cyclamen精灵之花,很不错。”孙茂元笑起来,他与她的话题借由花拓展到另一方天地。

      入大雪那天,真的下雪了,孙茂元敲门,“娜,是我。”这段时间他出入频繁,称呼她从江小姐变成了爱娜,今天,他第一次叫她娜。

      爱娜只见他白蓬蓬的站在门口,“给你送雪花来了。”说罢给她一个拥抱。爱娜呆了一会,心如鹿撞。

      和孙茂元在一起的确是很开心的。但她只要一想到Legolas就开始烦恼,“Legolas为什么还不开花?是生病了吗?”她仔细检查每一片叶子,没有任何健康问题。“茂元,这到底是怎么了?”

      孙茂元搂住她的肩膀,“别担心,据我所知精灵从不生病,她们只是偶尔有些脾气。让我来试试。”

      爱娜如今很信任他。

      孙茂元走过去,大声问Legolas ,“为什么不开花呢?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也许可以帮得上忙。”心里却说,“嘿,宝贝,真感谢你们,现在你们可以尽情的开花了。”

      每一片Legolas都兴奋起来,他们憋了好久,于是卯足了劲,要开出人们从未见识过的美丽花儿。“天啦,我们成功了,他也成功了。”

      “我为我的名字而感到骄傲。”第二十二片叶子虔诚的说。

      “当你们开第一朵花的时候,我将向爱娜求婚。”孙茂元的眼中闪过狡黠,“所以,你们要加油哦。”

      仅仅一夜过后,盆中窜出了无数的小花蕾,只有小米粒那么大,看的还不很清楚。花蕾们长的飞快,第二天的下午,爱娜发现了她们。

      她和孙茂元通电话,“你用了什么方法?Legolas结满了花苞。”

      “这是个秘密,Legolas能听懂我说的话,这是个秘密。”他心中乐开了花,嘴里仍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邻居们都舒了一口气,“Legolas,今年你为何开的这么晚?”而Hepburn已经开出了第二发的花,“你还真是个琢磨不透的花,我必须说我仍然十分期待。”

      Legolas不回答,她安静的等待着。因为几乎同时,有好几朵花蕾都变的很大,眼看就要涨开了。第一朵花蕾由于太过用力,满脸通红,“我不能让你们赶在我之前,那对我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周末的清早,爱娜和孙茂元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花开的瞬间。

      第一朵花终于开了,她的脸恢复成为一惯的透明色,她额外打了些粉底,所以看起来很闪。她慢慢的抖开自己的裙子,裙边的紫红泛着和煦的光,裙子长极了,她换了好几种造型才令它熨贴起来。然后,她站定,摆出一个POSE,像一尊最完美的雕塑那样。

      她的使命完成了,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呼吸。邻居们觉得她比往年要美一百倍。连Hepburn都惊呆了,“这真是精灵之花。”

      “爱娜,请嫁给我吧。”孙茂元没有食言。

      “嫁给他,嫁给他。”cyclamen此起彼伏的喊着。Legolas的第一朵花保持着她的姿势,心里却在大叫,“快答应他呀,同一个姿势我可不想摆那么久。”众望所归,cyclamen非常愿意和这样的男主人生活在一起。

      “可是,只有这样吗?”爱娜突然问他,“只是这样我就要答应你吗?”

      孙茂元想了想,伸出手要做什么。

      “摘我吧,把我送给你心爱的爱娜。”Hepburn乞求着,她看见孙茂元的手停在自己的头顶,可是他并没有摘下她。

      “摘我吧,我是帮你实现心愿的精灵之花。”Legolas的第一朵花将热切的面孔对牢孙茂元的手,可是他并没有摘下她。

      孙茂元仿佛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摘我吧,把你的心送给她。”他低下头,Legolas的第二十二片叶子在叫他。“我一点儿也不怕疼,我很强壮。”是的,她已经长的十分结实了。

      孙茂元将她轻轻摘下,她向Legolas,向所有的cyclamen挥手告别,“请为我高兴,我将成为一个传奇。”

      叶子插在爱娜乌黑的发间,“我把我的心送给你。”

      一个星期后,孙茂元和爱娜走进照相馆,爱娜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片心型的叶子,“它居然还那么美丽,像是活着的一样。”孙茂元啧啧称奇。

      当然,精灵是永生的。

      爱娜成了第一个戴cyclamen叶子结婚的女人。

      cyclamen流下感动的眼泪,同时,她们的新生活也即将展开。这一天,爱娜居住的那栋楼散发出甘甜的香气,任何一个闻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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