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一场大梦醒》雨山小雪

6、第六章

　　他开了间房，出电梯的时候，一个精致美丽的女人刚好进去，我看见她玩味儿地看着郭泽一和我。郭泽一没理她，只是拉着我朝房间走。
　　我们离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很明显的女士香水味儿，我一下明白了刚才那位女士玩味的眼神，也明白了他刚才见我为什么那么不耐烦，我有些绝望。
　　我打扰了他的好事，就因为我幼稚的猜想，可笑的是，我竟然还抱着与他地久天长的幻想。
　　一进门他先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我站在门口，不想进去。
　　他无奈地走到我旁边，
　　【吴冉，你怎么了？】
　　他还耐心地问我，

　　【你怎么不出去追她？】
　　【什么？】
　　【我说你怎么不出去追刚才那个女人，如果没有我，你们现在还在睡觉吧！】我恶狠狠地盯住他，双眼通红。
　　【你没病吧？】他也生气了。
　　【你一个电话就断了我的事，我还没说什么，你倒火气上来了，你知道约一个女人多少钱吗？你想象得来吗？】
　　我神思恍惚的望着他，我们之间好像隔了很远，我看不清他。我想，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我又没强迫你等我。】

　　我喃喃道，他听清后长叹一口气，接着走回沙发那儿，想拿起杯子喝水，肩膀起伏两下直接伸手将杯子猛摔在墙上，玻璃破碎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一下就把我叫醒了。
　　我看他这样，眼眶突然变得很疼，里面一下蓄满了泪水。接着控制不住地蹲在地上，用手捂住眼睛，身体一颤一颤的抖动起来。
　　郭泽一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我哭了一会儿变得冷静下来，他给我倒了杯水，接着慢慢把我扶到沙发那里，让我坐下，他则蹲下来看我。
　　我喝了那杯水，他又拿纸给我擦眼泪，我哭得连睫毛都因为湿润黏起来。
　　“对…对不……对不起，学长……”
　　我因为他的温柔而羞愧，更因我羞耻的情感而无地自容。
　　“我不是…不是故意要…要这样。”
　　我咬着嘴唇努力想让话变得通顺起来，可是喉咙里的哽咽不断传来，还是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耐心听我说话，我哭得脸发烫，我看到他的脸也红了起来。
　　他拉过我的手，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我紧紧抓住他，哭得发懵。
　　你怎么帮我，帮我什么？你一直照顾的学弟对你有非分之想，企图和你天长地久，你怎么帮！
　　我想大声向他宣泄，最后还是颤颤地开口，【学长，今天是冬至……】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真正原因，我还贪恋他对我的好，如果把什么都说出来，这一切就会离我而去，再不会有了。
　　这时我想到我那对儿冷漠得甚至可以算上是恶毒的父母。
　　我咽了好几口气，睁大眼睛瞧他，我告诉他，【今天是冬至，学校的同学都回家和亲人团聚了，有些学生回不去但也受到了父母的祝福。】
　　【嗯。】他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我捏了捏手心，碰到他认真的眼神后继续讲，【我看得有些心痒痒，想到自己的父母也在a市，就打电话给他们，结果一个两个都不愿意我去他们身边，说他们的孩子会不高兴。】
　　我的话真假交杂，因为这是发生在三年前的事儿，但我仍旧情真意切，泪涌上眼眶，被我死死地憋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冬至，我永远恨他们。
　　郭泽一已经有些哽咽，【我从没听你说过这些。】他颤抖着，竟然比我情绪还激动。
　　我告诉他自己的身世，【小时候我父母离婚，他们都不想要我，只有我奶奶肯养我。后来我长大了就上寄宿学校，再也不回家。】
　　“为什么不回家？”他有些紧张。
　　【奶奶有了新的孙子，他们把她从山里接到a市，让她享天伦之乐。况且人家家里已经很完整了，有爸爸妈妈有孩子，我去了算什么？我一直是个麻烦，学校就是家。】
　　虽然整段话断断续续的，但大意表达的还不错，他听完默默握紧了拳头。
　　我看他有些心疼，心中一动。
　　接着他拉住我的手，【你今天来找我，如果我刚才不出去找你，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没人要你了。】

　　我木楞地点点头，他抱住我。
　　轻轻地，用手一下一下拍我的背，像哄孩子那样。我靠在他肩上，泪再也忍不住。
　　我从来不觉得委屈，可这一刻，第一次有人听我说这些话，他还这样安慰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我深藏着的秘密剖开放在他面前，他接住了，藏起来，和我一样守护它。
　　何德何能，我何德何能遇到他这样好的人。
　　我捂住脸，眼泪决堤。
　　【你烫得像个火球。】
　　他开玩笑，想逗我开心，我还是哭个不停，【没关系，他们都不要你，我要你。】
　　他声音特别温柔。我听见他这句话，什么都忘了，我紧紧地抱住他，什么也不管了。
　　我愿意为眼前的人付出一切，只有在他怀里我才能感到自己活着，我简直要失去自我了。
　　那天下午他一直陪着我舒心，我说什么他都耐心的开导我。我好像流尽了一辈子的泪，生命即将结束一般不断地诉说，同时心里暖暖的，被填的很满，我又觉得自己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
　　晚上我掏出两张百元大钞说要请他吃火锅，他笑着问我哪来的钱，我特别得意地说帮了老师的忙，给人家做了四天实验，人家给我的工资。
　　那晚的火锅吃得酣畅淋漓，我们两个人喝了一扎啤酒，勾肩搭背往回走得时候才看见已经过了学校的门禁时间。

　　【咱们住哪啊？】我醉醺醺的问他，
　　【没事，你郭哥有房。】
　　他揽着我，也醉醺醺的。
　　【你在外面，还有房啊?】我震惊的问他，看起来像个土包子。
　　【那是。】他有些得意。
　　我鼻头酸涩，【那你是不是经常带女人过去，我在学校听说，你女朋友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多。】
　　借着酒劲，我试探性的问他。
　　他被逗笑，好像觉得我说话好玩，
　　【能有多少啊？】他故意问我，一脸想知道我怎么答的样子。
　　郭泽一在学校的名声算不上好，甚至是跌底的，他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在他眼里我就像个傻子，把他当好人，每天学长学长的叫着。
　　我眨眨眼，把那句想了很久的话告诉他，【不管你有多少女朋友，你可只有我这么一个学弟。】
　　他呆住，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答。我满意极了，我喜欢他出乎意料的样子。
　　他扭头再看我时，我已经装作完全喝醉的样子，两只手不知道在乱摆些什么造型。我嘻嘻哈哈地笑着，颇有些苦涩。
　　……装醉和装疯没什么区别，所以，郭泽一，就当那句是疯话吧。
　　到他的房间时，他将我放在沙发上，接着从衣柜里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
　　【换上。】他把衣服扔给我，
　　我不换，装睡。
　　【吴冉？】他摇摇我。
　　俗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
　　房间很安静，此时我只能听见自己一下一下的呼吸声。闭着眼睛的时候听觉就特别灵敏，我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是衣物摩擦的声音，他在叠衣服。
　　【我这人有点怪癖，凡是喝酒了的人都不能睡我的床，特别受不了那个味。】
　　他喃喃自语，我后悔了，我不想讨他嫌，睫毛眨了眨想醒来，结果他这时竟蹲到我身边来了。
　　我能感觉到他在细细地看我。
　　他的手抚上我的面庞，接着是细碎的刘海，他在我睫毛上戳了戳，【真长啊。】
　　他感慨道。接着他轻轻挪向我的嘴唇，手指绕着圈描摹形状。
　　【你的上唇又翘又薄，下唇还能厚点。】他好像专家在点评，【你小子挺薄情啊。】他笑起来，整个人声音都变柔和了。
　　他抱起我往床上走，帮我把鞋袜脱掉，给我盖上他的被子。
　　接着他又将自己鞋袜脱去，连着被子将我一把搂住。酒气扑鼻。
　　【去他妈的怪癖。】我听见他说。
　　关灯，
　　睡觉。

　　……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郭泽一成熟了很多，他抽着烟，在一堆文件里翻来翻去，陈虹在这时走进来，哭着告诉他【吴冉死了。】
　　他的烟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惊醒，醒来时正对上郭泽一，他还睡着，眉头紧皱，眼角湿润。
　　他梦见什么了？

　　他醒时猛一下睁开眼，我还在打量他，正对上他一双眼，只感觉里面好像藏了一池深潭，再多看几眼，就沦陷了。
　　他看见是我，喉头滚动，接着紧紧抱住我，他力气很大，呼吸粗重，我被他抱得喘不过气，却有浓浓的满足感。
　　他身上除了酒味，还有股似香非香，浓淡相宜的，令人安稳的味道。
　　我闭着眼睛嗅他，笑着轻轻拍他的背。

　　我们相拥直到他冷静下来，然后对视，气氛变得黏腻，他连忙挪开眼，起身坐起来从床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