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欲》不见故涯

5、第 5 章

　　洋洋的病房是单人间的，医疗设备很好，还有专门的护工照顾。
　　萧礼莫告诉我他正在联系国外知名的专家为洋洋制定康复方案，并装上先进的假肢。
　　到时候可以很大程度上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困难，甚至可以过接近正常人的生活。

　　我每个周末会去看望他，因为我骗他说我在网络上寻求帮助，有一个合清的富人愿意提供资金，同时给我在这边提供一个工作，所以我只有挑休息的日子去看他。

　　我的生活很简单，萧礼莫对我的要求不多，他不在的时候我基本上是清闲的。
　　我不必为了生计担忧，翘着二郎腿边看电视边吃水果，半夜熬夜追剧，为喜欢的博主刷礼物。
　　我还去过商场最奢侈的店面购物，我不懂时尚，但我享受有钱的感觉，但是这种刺激性的快感并不长久，我很快就腻了。

　　我又开始宅在公寓里，整日懒懒散散的，经常一觉睡到大中午头，然后点个外卖。

　　流产后的几天我都病怏怏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连萧礼莫来了，我都只觉得厌烦，虽然我不可能明显的表达出来，但他向来敏锐，应该感受到了。
　　但是很快我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依然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其实在着手准备考大学的事了，这次我下了决心，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时的我已经三四年没有上学，也没有接触学习，一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
　　我上网查了很多资料，也买了很多教材和教辅资料，还选了一些自己喜欢的笔和本子，那段时间香薰很流行，我就给自己挑了一款香薰。

　　怎么说呢，就是花里胡哨的东西买了不少。

　　我太期待了。

　　萧礼莫来时站在书桌旁看了很久，还随手翻了翻书。

　　“怎么了？”我观察着他的神色，斟酌许久。
　　“认真的？”他放下书，也看着我。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正色道。

　　萧礼莫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让你自己去撞得头破血流你也不会消停。”

　　可不是，我已经不知道头破血流多少回了，还是不懂得怎么按照他们的心意活着。
　　终究还是我不够听话，不够安分啊。

　　我的时间是非常充裕的，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制定了学习计划。
　　我渐渐开始喜欢上这种生活。

　　工作日我主要就是学习，当然做饭，打扫公寓也是我的任务。
　　周末的白天我去医院看弟弟，晚上就陪萧礼莫，只是他来的比以前要频繁，而且没有规律，使我的计划不得不改变。

　　虽然他不说，但我感受到他其实不喜欢看到我学习。
　　所以我准备了一个大整理箱，他要是来了就把我所有学习的东西都装进去，不让他看见，省得他摆臭脸给我看。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学习的天赋的，只是不好好学而已，然而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二十一岁那年夏天我人生中第一次参加高考。
　　高考前一天晚上萧礼莫来了，我不得不放下手头上的书，陪着他吃饭，还一起看了一场电影。
　　其实这些倒也没什么，最可恨的是他晚上折腾我到很晚，让我休息不好。
　　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可恶。

　　第二天我被闹钟吵醒，像是诈尸一般从床上弹起来，还差点摔下去。
　　到厨房时看见萧礼莫坐在那里吃饭，是买来的豆浆和小笼包，还冒着热气。
　　我对他的反常表示疑惑。

　　“你今天是不是要去考试？”
　　虽然是问我，但是他的语气没有半分疑问：“可是你不应该陪我吗？”

　　“萧先生，”我吸了一口豆浆：“就这两天，您能不能别对我这么残忍。”

　　他突然起身朝我走进，将我逼得不得不后退几步。
　　我以为他会凶我，没想到他抬手抱住我，双臂将我围住，像是对待珍视的宝物般连用力都不敢。

　　“……你在哪个考场？我送你。”

　　他亲自开车送我，我反复检查证件和文具，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不然车上气氛太压抑。
　　下车时我隐隐约约听到他小声说了句：“小没良心的。”

　　切。

　　考试的时间过得很快，但是等成绩出来的时间十分煎熬，虽然我本来也是打算这次就当练习，但还是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奇迹之所以成为奇迹就代表它不会轻易实现。

　　我当然考得很差，勉勉强强才刚够二本线，远远低于合清大学的分数线。
　　那段时间我情绪又不免低落，相比之下，萧礼莫就表现得要轻松一点，不似考试之前对我冷嘲热讽，竟还会安慰我说高考本身就不容易。

　　我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之前的做饭也是。
　　所以尽管我很难过，但还是选择继续学习，而且我好像找到了一点学习的节奏。

　　萧礼莫像是气笑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呆着，非要折腾自己？”
　　“我很老实的，”我义正言辞道：“我从来没有给你添麻烦，连让我流掉孩子我都听你的了，不是吗？”

　　他果然不再说了。
　　就是这样。

　　我知道我说这种话会让他生气，我还知道他会愧疚，每一次我提到这个事，他都会对我分外宽容。
　　像是一处难以言说的伤疤，一旦提及就是一把刺伤双方的利刃。
　　他痛，我也痛。
　　我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同时也在警醒自己，免得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

　　洋洋在春天回了家，是爸爸妈妈亲自来合清接的他。
　　我觉得我真是一个狠心的人，我居然一点也不想见他们。

　　我将洋洋送去车站，躲在远处观察他们。

　　三年未见，他们老了许多。
　　也是，奔波在两个城市之间费心照顾弟弟，还要挣钱还债。
　　只是，那头白了的头发，有一根是因为我吗？

　　我突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萧礼莫怨恨不起来。
　　一方面是他真的对我还算不错。
　　还有一方面就是我跟他是一类人，足够冷漠，足够狠心，足够无情。

　　我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相拥在一起，脸上一行湿热。
　　我伸手一摸，惊讶地发现我哭了，可明明我已经不会难过了。

　　洋洋走了，这座城市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生活还在继续，我强迫自己坚持。

　　二十二岁的我又报名参加了高考，这次我的分数高出一本线六十五分，已经是进步很大了，但还是不能上合清大学。
　　这次我的情绪很稳定，因为这个分数与我预想的差不多，按照我的计划，明年我的分数应该可以上合大了。

　　我看得出来，萧礼莫是不想我继续的，但他也说不出一开始那样讽刺的话。

　　他不会明说，因为一旦明说，岂不是相当于他承认不想我离开他吗？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将自己放低？
　　他不说，我就装不懂。

　　我感觉自己在这段关系里越来越如鱼得水，收放自如。
　　明明他才是那个掌控者，可是一切都在按我所期待地进行。

　　又是一年过去。
　　如我所愿。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没有告诉萧礼莫我的分数，他应该也以为我和之前一样落榜。
　　直到录取通知书寄到。
　　我将上面所有字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读了好几遍，感觉一切像是在做梦。
　　汉语言文学专业虽然不是合大的王牌专业，但是我已经很满意了。

　　我拨通了萧礼莫的电话。
　　“萧先生，我是闻笑，请问一下今天您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一下？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萧礼莫道：“稀奇啊，你竟然主动联系我，今天晚上我可以过去。”
　　“萧先生……”
　　我握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我收到合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静得仿佛听到了呼吸的声音。

　　他咬牙切齿，似乎极力忍住怒意道：“笑笑，你真行。”

　　他还是来了，脸色阴沉，进门直接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他以前从来不在我面前抽烟的。

　　“不想继续了？”
　　“不想了。”

　　他不会委屈自己去挽留一个情人，得到我的回答后就走了，一秒都不愿意多待。

　　我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萧先生，很感谢这些年您对我和我弟弟的照顾，九月之前我会搬出这套公寓的，再次感谢您的收留。

　　除了爱情和婚姻，我想要的他都给我了。
　　我放下手机看向窗外，天色渐晚，从没有觉得晚霞这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