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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古靖国事6 ...


  •   深秋已至,正午时的皇城虽然不再夏意炎炎,但未消的热气却还在侵袭着人心。

      城门的守兵顶着艳阳早已口干舌燥,正机械地维持着进出城的秩序,大乱平息了许久,但那时带来的恐慌还是时常让人心有余悸。

      出城的大多是郊外进城来买菜讨生活的老农,他们挑着箕荷着担,出了城便急匆匆往家的方向赶,其中时不时混着几个出游寻乐的世家子弟。

      若是没有不速之客的到来,这将会是又一个平平无奇的昨天。

      此事为首的不速之客正弓着背双手抱拳,对象却是一着青灰色常服的男子,然而还没等众人的惊讶结束,便又听到了更令人惊讶的。

      “大人要解甲归田我等无权过问,但陛下处尚有一岸等大人定夺。”

      御林军统领不卑不亢,甚至贴心地将话又重复了一遍,任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句明事理。

      当然,如果不是立刻就将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话,他就信了。

      妥协比想象中的简单,左右他已无一兵一卒,若是新皇铁了心要把人留下,便是那人想了三头六臂也不一定能出得了那扇城门。

      静观其变才是最佳选择。

      *

      “陛下这是几个意思?”景澜秋歪着头,眼神睨着“押送”那人道。

      要不怎么说天家人会玩,原本以为用这种蹩脚的理由绊住他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人是来了,却是让他居于侧堂听审。

      成功把人带过来的禁军统领神色不变,似乎并不觉得堂堂统领大材小用去拿一个人有什么不对,他依然恭敬道:

      “陛下金口玉言,既许了你这桩事了后离去,便不会反悔。”

      身为一国之君,陛下做的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作为一个追随者,他不需要去质疑。

      正说着,那主审官见人齐了便拍响惊堂木。

      威严的传呼声后,一身着囚服、面如菜色的女子便被带了上来,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位穿着朴素却气度不凡的妇人。

      让人或许对这妇人不甚熟悉,但景澜秋自看到她的那一刻,目光便霎时变得幽暗起来。

      从堂上看过来,景澜秋的位置并不容易让人发现,因此他所有的神色都不需要伪装收敛。

      那妇人径直跪下后便朗声道:“老身李陈氏,乃靖安王府掌事嬷嬷,这婢子……”

      “这婢子于王府当差,老身自认王府从未亏待过她,而这个狗东西却不知好歹,平日里便手脚不干净,仗着主人家不在便偷懒摸歇,而今竟还偷到主子身上来了!”李陈氏指着那女子,整个人气得发抖,但还是强忍着将她的罪行列了出来。

      堂上拉锯得热火朝天,而身处其中的景澜秋却像是被隔绝开来了一样,心绪不停在转,却想不起来分一些给如今的情形。

      当年小殿下身边的陈嬷嬷任谁听了不礼让三分,更何况是他这个和云意棠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人,他对他身边的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原先以为这段时日躲避着就可以永远躲过去,没想到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撞上了。

      不知是旁人的一再保证起了作用还是景澜秋尚且还存在点敬老的心,此时他竟然开始荣幸一开始给他安排了这个位置。

      若是让陈嬷嬷看到他也在这里,不知道会多让人难受。

      还有,人都走了,怎么这王府还在啊,消失了的就应该将与他有关的东西都销毁了才对,留下来……

      真的容易让人无端生出很多妄想。

      他甚至,还能想起来府里的一草一木……

      理智告诉景澜秋须得尽快离开,但情感又在撕扯着他的灵魂,一瞬间的犹豫,他便被带回现实,怎么也迈不开离场的脚步。

      “大人明鉴,那是我家主子最重要的东西,单单那小叶紫檀木打的箱奁便不是区区一个婢女能使得起的……”

      “你胡说,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陪嫁,你这个老虔婆怎的还平白无故诬赖人啊。”那女子气势汹汹地打断,质问得理直气壮。

      陈嬷嬷虽然在宫中浮沉多年,但毕竟较量的都是自诩高人一等的人,这时候又怎么会斗得过堪比市井之徒的对方呢?

      眼见着陈嬷嬷渐渐落于下风,景澜秋握紧了扶手,只要堂上再传来声音便直冲上去。

      陈嬷嬷不会凭空诬陷人,这种关头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小人得志!

      可惜踌躇满志还没来得及施展,轻飘飘却又似有千斤重的话砸在脚边,让他动不得分毫。

      陈嬷嬷知道如今的形势对她不利,除非她能给出更有力的证据,可是小殿下千叮咛万嘱咐……

      “她将这东西偷回家中,想必是看这箱奁成色不错想到时候一块卖掉,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找个锁匠便被老身发现了。”

      那女子眉头一皱,刚想要反驳,却见她手脚利落地从脖子上取下什么东西。

      主审官看着手里被呈上来的证物,只听得堂下原告语气冰冷:“秉大人,这便是箱奁的钥匙,是我家主子生前亲手交予的,若是还不足以说明,那便容我和这……和她分别指认箱奁里的物事。

      而后,开箱一验便知!”

      话音一落,那女子整个人便软了下来,而陈嬷嬷却坚持如此,主审官不得已只能让人分别将她们带下去取证。

      *

      一番折腾后,物件清单一式两份摆在了主审官和景澜秋的案桌上,景澜秋一目十行,忽然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目光呆滞了一瞬。

      案件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谁也不知道新皇将这件事交给大理寺公开审理的用意何在,但案情了了,身为大理寺卿的主审官自然要尽快进宫汇报。

      陈嬷嬷如同重拾至宝,一路上怀里都紧紧抱着小小的箱奁,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泪流满面。

      直到回到王府门前,那份喜悦才被冲淡了些。

      *

      “嬷嬷,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花园里的草木如景澜秋想象中的一般,有些萧条却还是显得别有一番韵味,但如今的他却更关心另一件事。

      “今日陛下口令此时由大理寺主理时我便猜到了些许,小殿下原是不让我说的,但今日是你亲自来问,算不得老身食言……”

      她轻柔的目光停留在做工精致的箱奁上,嘴下却一点都不留情:“更何况,本就不是我们小殿下对不起你!”

      明明是这个人,眼太瞎!

      搭扣“吧嗒——”一声,随着陈嬷嬷的动作,木箱的全貌呈现在二人面前,景澜秋只觉得一瞬间心跳都要停止了,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确定。

      陈嬷嬷看了他一眼,摇着头去拨弄箱子里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并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但她家小殿下就是宝贝得不行。

      他人的不解到了景澜秋这里就只剩下震惊,一瞬间很多回忆瞬间涌进脑海,他的记忆却桩桩件件都存在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以至于在那银色的一角露出来时他几乎忘了反应。

      “嬷嬷,这面具……”

      “好看吗,这面具小殿下每一年都要戴一次,从前也没见他有多喜欢,那一年却兴冲冲地要保存起来。”说到云意棠,陈嬷嬷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更添几分真心实意。

      她抬手轻轻抚了一下泛着寒光的面具,“有些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宗族礼法在上,道袍纵然是千篇一律的,可这象征着身份的东西假不了。”

      “那天小殿下身上大半的衣衫都血迹斑斑,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就怕再出什么意外,如今想来,那些血迹想必就是你的吧……”

      *

      夕阳将晚霞染红,雁群赶着冬前的节点南飞,而皇城厚实的城门也终于因最后一人的离去而得以关闭。

      守城的官兵给城门插上门闩,一边乘着最后的夕阳归家,一边讨论着能让陛下下令延迟一刻关城门的是何许人也。

      一门之隔,城内灯火通明,来去匆匆的行人都到了点回家团聚,城外暮色四合,倦鸟送走雁群后也结队归巢。

      渐渐暗下来的暮色中,只有高大却颓唐的身影失魂落魄着前行,如同濒临死亡的困兽一般不再挣扎。

      在没人注意到火光的死角处,一抹翻飞的玄色金线衣袍。

      “为兄代阿烬来送送他……”

      ……

      不算猛烈的火焰不断拉长、明灭,一点一点,变成了数日前御书房里豆大的烛火——

      “你这就想走了?”

      “……”

      新皇咄咄的逼问换来的始终是沉默以对,气极时他甚至笑出了声。

      “哈哈……好!好啊!”短暂的失态之后却是满满的恶意:“还记得阿烬怎么死的吗?为了赎我父皇的罪,为了那些受苦的百姓,为了你!我父皇用来炼毒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你怎么就能让他一个人……”

      有些话说不下去,他目光沉沉,仿佛将心里积压已久的话翻了出来,咬牙切齿道:“你不谋朝篡位真的很可惜,我一定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地走出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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