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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暮春少诗(12) ...

  •   昭阳宫。

      吉庆帝正在高松鹤的服侍下喝下一碗汤药,苦得皱眉。
      “这药怎么都放凉了,苦得很。”

      高松鹤立刻跪下请罪:“陛下恕罪,是老奴一时疏忽,以为如今天气热,却不想凉得太过了。”

      吉庆帝不欲在这些小事上苛责宫人,摆摆手就让他起来收着碗盏下去了。

      赵旌眠就在下首站着,高松鹤离开时与他匆匆对视了一眼,似乎很担心他会自己在宫门口会见唐枕书的事情说出来。

      赵旌眠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意在说:本侯才懒得管你这些屁事。

      高松鹤走后,吉庆帝才敲敲椅子将赵旌眠的魂儿唤了回来:“早朝才散,你就不能让朕消停消停?”

      “消停不了。”赵旌眠冷着一张脸冲皇帝行了个礼,礼数周全,但比起别人却又多了些随意。

      吉庆帝不拘他的礼,示意他自己找地方坐下,问:“又有什么事?”

      “梅时庸。”

      吉庆帝端茶盏的手一顿,似乎很意外赵旌眠会说出这个名字。

      从前赵旌眠私下见吉庆帝,不是想要为自己军中的将士添饷银,就是厌倦了盛京的生活想要出兵北境将羌族人一举灭了。
      这样管别人的闲事,倒还是头一回。

      吉庆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端起茶盏问:“旌眠,你要插手梅时庸的案子?”

      “是。”

      吉庆帝眯眼,若有所思地盯着赵旌眠看了一会儿,忽然又问:“你可知道以你在盛京城中的身份,是不应该插手这种刑案中的,届时皇城司与大理寺、刑部与沛国公府都会与你不对付,何必呢?”

      赵旌眠淡笑一声,不甚在意地说:“臣是行军打仗的人,看重的又不是这些权贵门庭的同气连枝。”
      “再者说了……”他顿了顿,又说,“当日唐枕书下狱,臣在皇城司里杀了人,这浑水已然是蹚进去了。”

      吉庆帝这才了然,猛地想起几日前唐枕书入狱,赵旌眠差点在早朝上掀了瑶光殿房顶的事。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碗盏与桌木相撞,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你要插手梅时庸的案子,也是因为唐枕书吧。”

      赵旌眠没有反驳,只是低头将袖口处存着的那封奏折取了出来。
      殿中已无侍奉的宫人,赵旌眠亲自起身,将那封奏折奉到吉庆帝的面前。

      吉庆帝犹豫了一下,在注意到赵旌眠严肃的神情之后就伸手接过了那份奏折,纸页开合间,面前露出一手银钩玉唾的字迹。

      吉庆帝张了张嘴,一时有些愕然:“这是……”

      “陛下,这便是唐枕书所写。”赵旌眠直起身,语气终于有了些波澜,“以他的官阶,这折子呈不上来,因而被臣收了起来。”

      唐枕书所写的这封奏折句句都在替梅时庸陈述冤情,其中甚至提到了他在刑部所问到的话,以及有关国子监何少臣和他侄子何毖的疑点。

      吉庆帝就着那手令人拍案叫绝的字将这些话看了一遍,半晌才道:“看来这个开科重考的机会,是应该给梅时庸。”

      赵旌眠:“恐怕还要将涉案之人重新再查一遍。”

      “旌眠。”吉庆帝拦住他的话,用手指着奏折上的几个人名,说,“你不在朕的位置上,不知这冗盛的门庭有多么难拔。”
      “这些人……”他点了点曹元德,又点了点何少臣,怅然道,“这些人若是要查,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

      盛京城自开国起便是大盛国都,又加之大盛奉行封荫与科考并行的选官制度,几百年下来,这座朝堂的根子已经朽了。
      权贵鼎盛之家数不胜数,人人都想站稳自己的脚跟,结党营私者甚多,但真正为国为民者却少之又少。

      就像秦沧曾对赵旌眠说过的,刚入仕的时候,谁都有过那么一颗济世之心。但时间久了,权贵想要扩充自己的党派,年轻者想要寻求庇护,最初的那点本心也就被消磨殆尽了。

      长此以往,就连帝王也开始忌惮这泼天的富贵,这朝廷只会越来越脏。

      赵旌眠沉默须臾,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陛下,臣少不更事的时候就跟着您走街串巷,臣知道,您也不想让这座朝堂尽是权贵鼎盛之家。”
      “帝王忧民生,朝臣忧社稷,这才是陛下少时所求,而如今的这些个朝臣,心中所忧的只有他们的私田又增收了多少银两。”

      吉庆帝登基之前与赵旌眠私交甚好,两人时常在没人的地方阔谈民生吏治,只是如今到底君臣有别,许多话也只能说到这里。

      没有听见吉庆帝说话,赵旌眠又道:“臣是行军打仗的人,心中所求不过边关安定,但肺腑之言,有时臣也想要说一句。”

      “你说。”

      赵旌眠看向那封唐枕书亲笔所写的奏折,声音如北境沙地中一支直破云烟的利刃:“一个六品言官尚且有此公义之心,我等权贵勋爵,竟难忧民生之苦。陛下,唐枕书说不要让天下学子寒了心,这话说得实在好。”

      天下学子在远处,尚不知何时会寒心,但眼前的梅时庸却连生死都在吉庆帝的一念之间。

      吉庆帝疲惫地咳嗽了两声,沉默过后才说:“朕知道了。”
      “旌眠,严含章出题或可还梅时庸清白,但这案子即便要彻查,也非朝夕之间可以查清的。”

      “臣明白。”

      一事议定,赵旌眠又为吉庆帝续了一盏茶,“陛下也要保重龙体。”

      吉庆帝微叹,抬眼地时候忽然又瞥见自己手里捏着的那封奏折。
      “这手字……”吉庆帝拖着那份奏折在赵旌眠眼前晃了晃,忽然道,“他是谁的学生?”

      赵旌眠也愣了一下。

      他熟悉唐枕书的字,熟悉唐枕书的人,知道他是去岁春闱入仕的学生,但他师从何人……

      赵旌眠摇了摇头:“臣也不知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暮春少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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