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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兄弟 ...

  •   沈家的几个骨干不觉站了起来。
      沈昀坐在原处,慢条斯理地捏着茶盏,见唐迟看向自己,和气道:“唐叔,先把人松了,绑着怎么好让人说话?”
      “贤侄,这种人怎能不教训?不如先剁个手指。”唐迟话音刚落,便有人冲上来动手。
      “等等。”
      简弘亦还没来得及向前走一步,一把餐刀已钉在了黑衣人面前的地毯上,尾部还在嗡鸣颤抖,迟一步就会被钉穿脚掌,那黑衣人骇得朝这边看了过来。
      周围人这才反应过来去掏枪。
      “都别乱动!”唐迟压下身后保镖的枪口,冷峻地看向颜言。
      颜言面无表情地收了手。
      “唐叔,着什么急呢?”沈昀轻笑了一声,“不如坐下,我们慢慢聊。”

      无垢园里,一盏大红袍香气四溢地呈了上来。
      “承让了,”沈桓从容道,“请用茶。”
      唐文起身,双手接过:
      “您以退为进,屡次给唐迟机会,他却步步为营,得寸进尺。在下恐怕他迷途不知返,因为小利而误了先生的大局。”
      “哦?”沈桓八风不动,“你的意思,我不明白。”
      唐文侃侃而谈:
      “当年‘邵沈之争’,当家人沈杉病重,独子沈昀尚年幼,若不是先生力挽狂澜,携‘粉黛’一举推翻了风光无限的‘邵’,何来如今的‘沈’?天堂之于沈家、之于您的意义,唐迟比我更清楚。”唐文欠身,“这张船票本就应该直接呈给沈家,哪有放在拍卖会上的道理?先生,依我看,其心可诛。”
      此话一出,众人深深地看了过来。

      “唐先生,唐迟是你兄长,”沈桓凝视着唐文,“将你从默默无闻一路栽培到唐家一人之下。”
      “正是如此,”唐文面不改色,“我深知唐家是依靠沈家的余荫才有今日繁荣,唐迟已误入穷途,且他日渐暴虐,渐渐不能容我,我为了家族和自己,都只能壮士断腕。”
      沈桓继续发问:“你与昀儿交好,这话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
      “人人都知道,无垢园里坐阵的是先生,”唐文坚定不移,“斗鹰走狗之乐,怎比得上一室安危,好风借力,才能成就鸿鹄之志。”
      “唐迟与我相交多年,故人凋零,”沈桓婉拒,“唐先生的志向恐怕我帮不上忙。”
      “唐迟这人一向重意气、少谋略,行事鲁莽,倚仗先生才走到今天,况且——”唐文微微一笑,“先生也早有弃他之心,不是吗?”
      沈桓这次后靠,端详唐文:“年轻人,何以见得?”
      “若不是先生默许,沈昀又怎能多次来我这里?”唐文语气中带了深意,“更何况,还有那位相貌出众的小哥。”
      到此,沈桓终于有了一丝兴致:“那你该知道,我的手中并不缺刀。”
      “您悬而不断,可见,他们都不是您掌控唐家的最佳人选。”见沈桓默认,唐文将茶杯敬到他面前,“在下愿为您的手中刀,为您扫除障碍,将一个繁荣而忠诚的唐家献给您。”

      唐家,圣豪。
      颜言出手太快,就连唐宁眼中也带了震惊。
      唐迟心中有了计较,放缓了表情:“听昀少的,松绑。” 他一屁股坐到了沈昀身边,低声道,“都是崔家的人,为首的叫崔红英。”
      经过这一惊一乍,三人中一人晕了、一人哭了,倒是中间那人先开了口:
      “在下崔红英,家父崔成海数月前意外去世,家中事宜暂时都由我负责,一切决策与他人无关。拍卖会上船票一事,昀少尽管问我就好。”
      沈昀打量过去,崔红英人虽然狼狈,但没受伤,神情还算镇定,便开了口:
      “‘天堂’虽好,却不是人人都想赌上身家性命,换一个见识。你竟然甘冒大不韪,与沈家作对,必然有原因。”
      全场静肃。
      “崔先生,可否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我有一破釜沉舟都要找到的人,天堂岛四通八达,或可打听到些许消息,”崔红英顶着压力,不卑不亢,“虽说希望渺茫,但无论如何艰险,我都不会放弃。”
      众人见崔红英年纪尚轻,在这种场合仍能应对有力,不禁流露出些许好奇。
      沈昀也追问:“是什么人让你如此牵挂?”
      “是我的弟弟。”
      “胡说,”一个骨干立刻反驳了他,“崔成海只有一子三女,你怎么会有弟弟?”
      “我的确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崔红英并不慌乱,“只因不是母亲所生,父亲将他接回家中时说是家中老园丁的儿子,待我成年后父亲才告知真相。他本性纯良、性情聪慧,与我同吃同住五年,我们许诺要永远相互扶持,可谓是情深义重。”
      “后来他怎么就失踪了?”有人问道。
      崔红英摇摇头:“我长大一些在外读书,他便被家中人偷偷送走了,父亲对此也讳莫如深。”
      众人感叹,为了家族稳定,私生子不被承认也是常有的事,给一个幸福的童年已是奢侈。
      “我本身对他心怀感念,两年之后我找到那处福利院时,他却已离开,生死不明。”崔红英继续说了下去,眼睛却红了,“父亲当时为此痛斥了我,我却认为父亲无情,他也成为了我们之间的伤痛。”
      沈昀点了点头:“所以,如今你终于做了崔家的主,便不惜一切代价想找到他,对吗?”
      “正是,”崔红英点头,“我一直没有放弃找他,却屡受挫折、音信渺茫,我甚至觉得他死了,直到最近······我想,天堂岛恐怕是最后的出路。”
      沈昀质疑道:“多年不见,你又如何验证他的身份?”
      “样貌会变,但我还记得他身上的印记,”崔红英如数家珍,“他腹部有一片绿色的浅色胎记,左腰上有一颗红痣,像极了梅花,右膝上有一颗深痣,浑圆可爱,左脚踝处有几道疤,是嬉闹中被我当年亲手挠出来的······”
      “即便如此,”沈昀打断了他,“他身份尴尬,崔成海生前从未认可过他,若是找到了此人,你又要怎么对待?”
      “父亲的错,为何要他承担?他本是我崔家子弟,却漂泊零丁,失去了应有的一切,”崔红英不禁流下泪来,“一想到他这么多年在外受的委屈,我便难以原谅自己,若不是当年我年少无知,又怎会护他不住,让他有这样的结局?若他还活着,便是给予他我的所有,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震惊,将心比心,谈何容易?就算是亲胞弟,也隔着一层皮。
      沈昀摇了摇头。
      颜言已明白沈昀用意,开口问道:“崔先生,您这话未免不走心,事关权衡取舍,就算爱重这人,您又怎么保证自己真会做到如此地步?”
      崔红英的目光中露出些许疲惫:“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这么多年我孑然一身、怀抱希望、穷尽心力,只为找到他,若能得偿所愿,便是见上一面、说上句话,也知足了。”
      “可这船票,沈家有非拿不可的理由。”沈昀正色说道,“公然与沈家作对,你该想清楚后果。”
      崔红英目光坚定:“昀少,今日我的身家性命都在您的手里,天堂岛一事我本无意冒犯,但求昀少给我一丝机会,待我登岛得到此人线索之后,您再杀我也不迟。”
      沈昀摇头:“可惜,你注定登不上这艘船了。”
      崔红英惊愕,一块黑布迎面蒙了上来。
      崔红英心知对方势强,他挣扎不过,明知道唐家有意利用自己,却还是作茧自缚,只是想到心中挂念的事终究还是没有着落,瞬间泪如雨下,打湿了面罩。一时间恐惧、失望、不忿、遗憾在五脏六腑里打架,最后化作一句轻飘飘的话:“小宝,哥要来找你了。”
      谁知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哥!”

      崔红英呆在原地,怀里猛然撞进来一个人,那人迅速解开了他的面罩。崔红英睁开眼,眼前的场景令他震惊,记忆中的孩童和眼前的青年重叠在一起,崔红英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谁?”
      简弘亦哽咽道:“哥,我是小宝。”
      他紧紧地抓着崔红英的胳膊,泪流满面。
      “你怎么会是小宝?”崔红英审视面前的人,一时难以置信。
      “哥,是我。”简弘亦脱下上衣,露出胎记,他又痛又悔,“我早就该来找你了。”
      “小宝,真的是小宝!”
      崔红英认出了胎记,猛地抱住了他:
      “你还活着!你果真还活着······原来你一直在沈家?难怪我总是查不到进一步的线索。”
      “是我不好。”简弘亦幼年离家,对家中不是没有怨念,否则崔红英也不会苦寻无果,“哥,我一直以为,以为你像所有人一样,不要我了。”
      “这怎么可能?”崔红英百感交集,满眼泪花,“傻小宝,是哥对不起你······原谅哥。”
      “哥!”简弘亦拍着他的背,“我要喘不上气了。”
      崔红英松手捶了他一拳,破涕而笑:“哥找到你了,带你回家。”
      “嗯!”两人再次扭在一起又哭又笑。
      数载苦寻,一场欢喜,有人感动,有人摇头。
      简弘亦突然反应过来,回头看向沈昀和颜言:“老板你本来就知道?”
      颜言心虚,目光游离。
      沈昀起身,笑道:“看吧,崔先生,这艘船你注定上不去,”他走了过来,拍拍简弘亦的肩膀,“给你三天假,回家劝劝你哥,这天堂不是想去就去的,船票还是留给我吧。”
      “多谢昀少,大恩难报。”崔红英喜不自胜。
      沈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转身看向唐迟,“唐叔,这个结局你满意吗?”
      唐迟抚掌,不由感慨了一句:“这才是兄弟。”

      无垢园中,唐文已心满意足地离开。
      “先生,唐文如此年纪野心勃勃,”周以方推着沈桓散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担忧,“他比唐迟危险得多。”
      “一个聪明的年轻人而已,”沈桓摇头笑道。“唐迟就没有野心吗?我倒觉得他来得时机正好。”
      “可唐迟毕竟是他兄弟,又有提携赏识之恩。”周以方不解,“他怎么能如此狠绝?”
      “你大概是忘了,”沈桓回头看他,轻笑道,“我和沈杉曾经也是兄弟。”
      周以方一时语迟,背后沁出了汗水。
      “你不觉得奇怪?”沈桓不以为意,“这个年轻人对过往竟然也熟悉得很。”
      “唐迟防范他,必然不会事事相告,”周以方警醒,“如果不是他在唐迟身边有心腹,便是昀哥儿在查当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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