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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燃青 ...

  •   无垢园深处。
      一名男子盯着颜言消失的方向,狠狠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该,让他多管闲事!”
      作为“粉黛”主力之一,陈素渊两次刺杀楚游都失败受罚,因此对从中作梗的颜言恨之入骨。
      “罚过了,就起来吧,”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扬眉笑道,“楚游可是大有来历,颜言要是不救,就不是他了。”
      陈素渊连忙躬身对他说:“来哥,颜言背地里捣鬼,就算我们心里知道,他也没留下什么关键证据,先生这次会不会又心软了?”
      曲玉来无所谓地弹了弹指甲:“所以说,‘白’才非死不可啊。”
      “这······怎么讲?”陈素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
      后者敲打着座椅,慵懒而傲慢:“你不懂。人人都说‘粉黛’可怕,其实隐藏在 ‘粉黛’背后的‘白’才是关键。‘粉黛’是刀,负责情报和督查的‘白’就是刀鞘,刀被养护得锋利固然要紧,但没人会希望刀伤到自己。”
      陈素渊立刻领悟:“原来如此,负责楚游的‘白’一死,前后线索又都指向颜言,就算他再怎么狡辩,先生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就叫‘请君入瓮’,”曲玉来略带得意,“颜言还不知道园中出了人命,‘白’又是先生心中的禁忌,这样一来我们占尽先机。”
      “还是来哥高明!”陈素渊奉承道,“颜言不过是靠他那张脸讨先生欢心,要我说,您在咱们‘粉黛’中资历高,又有威望,颜言拿什么跟您争!”
      曲玉来站起身,挽起袖子,露出坚实的小臂肌肉:“这么多年了,他处处挡我的路,却次次绝处逢生。这次我已布好了局,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

      阁楼内。
      面对沈桓的质问,颜言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先生,我不明白······”
      周以方微微蹙眉。
      “白”一死,条条线索都指向颜言。他可以愤怒、质疑、甚至承认,唯独不能困惑得如此真实,这只会令感到失控的上位者更加愤怒。
      “不明白?”果然,沈桓满意地喟叹一声,将手覆上颜言的口鼻,像无数次那样,只留下一双仰望自己的眼睛,温柔地回望过去,“你能不留把柄,却难以做到天衣无缝。阿言,我给过你机会了。”
      “不必,”沈桓按住了颜言附上自己腰带的手,命令道,“背过去。”
      颜言的手一抖。
      沈桓这次不是要给他一个教训,而是动了杀心。

      一口气濒临耗尽,沈桓依然没有放手。
      颜言的身体无助地颤抖,泛起一阵潮红,双手在身后绞出了血痕。
      周以方还在这里,反抗毫无胜算。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气闭时,沈桓突然松了手,钳住他的下颌,低眸审视着他的痛苦:
      “想清楚再说。”
      他喘息着,还是没有头绪:“先生,我是真的不······呜。”解释换来了更加严酷的桎梏。
      沈桓的杀意如此汹涌,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只能用拱手送上的性命回应沈桓的质疑,祈祷这臣服的姿态能消解沈桓的愤怒。
      生死一念,颜言的呼吸和生命都被禁锢在沈桓的股掌之中,如雄鹰折翅、杜鹃呜咽,每一刻都气若游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赤热,衔满了痛苦的泪水、一滴滴砸落下来,倾诉在沈桓翻云覆雨的手掌上。
      这种僵持令旁观者也很不适,周以方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他看着颜言从小在沈园摸爬滚打,因为沈桓的青眼,便又多了一层磨难,但好像总有一股气,撑着他向前。
      没有人在沈园中能活得轻松。
      都说沈桓偏爱他,可这条路是他自己踏平的。十六岁那年出任务,带队的曲玉来直接把他丢进了敌窝,他独自一人浴血杀出来,这才成了沈桓的左膀右臂,而后被沈桓派到沈昀身边。
      这一安排也让颜言成了众矢之的,园中不知有多少人红眼。
      周以方思忖片刻后开口:“先生,此事前后尚有疑点,不一定真是他做的。”
      沈桓冷笑:“可他确实有动机去做,不是吗?”
      这是无垢园前后辈权力暗争的漩涡,他人有可乘之机,也是因为颜言引火上身,可他不该,哪怕楚游是他的故人。
      颜言的目光已然开始迷离,汗水早已濡湿了鸦羽般的鬓角。
      周以方叹气:“先生,颜言······到底与他人不同。”
      沈桓目光复杂,十五年光阴闪过,无数记忆透过这双眼睛看向自己、煎熬着他的心,终于还是松开了手。颜言伏在他的膝头,痛苦地抽泣、喘息、干咳,他静静地看着,心中明白,真相与人命都无所谓,他愤怒,因为颜言那颗一尘不染的真心,从不按他的思路生长。
      想到这里竟气血翻涌,自己也跟着咳了起来。
      “先生,”周以方连忙递来一张帕子,“您的身体不能这样大喜大悲。”
      “三十下,咳咳,”沈桓侧过身,将帕子掩在唇边,向身后的人吩咐,“周以方,我身体不便,你来替我动手。”

      颜言的身体僵了僵,跪在原地没再分辩。
      周以方看在眼里,随即没留力气,他抽出腰间的皮带,抡圆胳膊就打了上去。
      沉重的金属、干燥的皮带携着劲道与紧致的皮肉相撞,发出“啪”的一声闷响,颜言立时闷哼了一声。一道生动的红出现了,像一条新鲜的火焰蜿蜒在脊背上。不待他休整,下一条火焰便燃烧了起来。
      沈桓抬手,姿态宽容:“阿言,你随时可以开口。”
      颜言咬牙,跪直了,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沈桓将这倔强看得分明,眼中浮现出迷恋的色彩:“那就再加三十。”
      周以方顿了顿,随后疾风骤雨更加凶狠地落了下来。
      颜言绷紧的背如一面浮动的白绢,沈桓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红的色彩层层叠加,最后鲜艳地流了下来,熄灭了他的怒火,却点燃了他征服的欲望。
      他承认自己钟爱颜言,不仅是因为心中不可诉说的缘由,更是因为只有颜言能不动声色地将人救走,有胆量面对他的施压面不改色,也只有颜言能在他无谓施加的苦难中保持风度。
      这风度令他失神。

      “先生,结束了。”周以方平复气息,在原地等待着沈桓下一步的指示。
      颜言仍紧蹙地喘息着,汗水一滴滴落在地毯上,像晶莹的泪。
      “阿言,”他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喑哑,“过来。”
      颜言微微一僵,茫然地抬起头。因为疼痛和缺氧,眼前的一切变得五彩斑斓、光怪陆离。
      “过来。”沈桓的语气中带着哄诱,“我给你擦擦汗。”
      颜言不得已靠近了,在绢帕触到额头的瞬间,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这是恐惧和疼痛的副作用。
      “疼,对吗?”沈桓轻声问。
      颜言的睫毛抖了抖,没有回答。
      “阿言,你还记得第一次挨打是什么时候吗?”沈桓用指腹温柔地摩挲颜言的脸颊。
      颜言看向他的目光中终于带了些痛楚。
      “既然你说楚游不是你救的,那就由你去亲手结果他。”像是恋人低语,沈桓说,“好孩子,不要让我失望。”
      颜言闭上眼,听到了命运之锤楔入骨髓的声音。

      他走出来时,脸色有些苍白。
      耳侧传来风声,颜言在毫厘之间躲开了攻击,随后几个格挡拉开距离。曲玉来步步紧逼,二人来到一处死角,颜言不得已扛了势大力沉的一拳,立刻被撞到了墙上。
      曲玉来冷哼一声,低声说道:“先生就这么让你出来了?你还真是有点本事!”
      压到了背后的伤,颜言暗自吸了口气,却面无表情:“你还在这专门等我,真是难为你了。”
      “别客气,我对你一向关照。”曲玉来理所当然,另一只手在颜言身上游走查探情况。颜言立刻屈膝回敬了一脚,顺势一个翻身脱困。
      “你躲什么? ”曲玉来表情无辜地靠近了,“弟弟啊,我这一片好心好意。”
      “藏好你的狐狸尾巴,”颜言沉肩落肘警惕着,“我没事,你很失望?”
      “不失望,做哥哥的,哪有成天盼着弟弟出事的?”曲玉来说着,出招却迅猛狠厉。
      颜言料敌在先,躲得干脆:“你都做了什么手脚?”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曲玉来如游龙在壁、紧追不舍,“我是担心,你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比如杀人放火这种事,实在不适合你。”
      颜言面不改色:“这种事倒是很适合你。”
      “怎么会?我最多在火上浇个油,给你个惊喜,”曲玉来的话像毒蛇的信子,“看来这火烧得还不够旺,你又要拿什么人垫背,下一个——倒霉的楚鸢吗?”
      这个名字成功点燃了颜言眼中的怒火,他不再躲,抬手就攻了回去。
      曲玉来接下,立刻面露嘲讽:“生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惜你一走,昀少就会动,楚游就会出现······”
      颜言一拳砸了过去。
      两人正打得水深火热,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双方立刻分开,各自喘了口气。
      来人很多。
      颜言听着微微蹙眉。
      “我信你没事,”曲玉来碾着指腹沾上的血迹,邪魅一笑,“你我之间,来日方长。”说罢,一个翻身到窗外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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