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神》洛哥儿

2、第二章

　　已是过了晚秋，这萧索的山间便是连风都带上了一丝寒意。邱亦辰把玩着手中的木剑，剑尖一下一下地击打着地面，可主人的心思却半点都未能回笼。
　　自从这所谓的侍卫来了之后，自己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便是连自己就寝这人也在门前不曾有过半分离开。
　　邱亦辰冷哼一声，他倒真是把这贴身做得尽职尽责。
　　“喂，差不多就够了，师父他在闭关，你再努力他又看不见。”
　　“庄主说过，我的职责是保护您。”顾言风停下动作，手臂因为长时间的悬空已经有些酸软到刺痛。
　　“现在还不够，我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您。”
　　“保护我？”邱亦辰好笑地看着这个执着的小孩，“师父说说罢，你竟也当真？我好歹也是卧龙山庄的少庄主，就算再弱也还轮不到需要你这个凡人来保护。”
　　那人又不说话了，邱亦辰烦心地扔掉了手中的剑。几日的相处他几乎已经摸清了眼前这人的套路，除了练功，便只会一声不吭地去做自己让他所做的事，不会反抗，不会顶嘴，直到逼急了才会憋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声音来。
　　这哪是什么玩伴，活脱脱就是个眼睛，师父为了看住自己，竟是连这种办法都用上了。
　　“听说你是那场屠杀中的幸存者。”余光瞥见那人看向了自己的方向，果然，也就只有这件事才能引起那人的兴趣。
　　“我听说过那场屠杀，那魔蛟从海边一路杀上来，所过之处无不惨绝人寰。”也是从那日起，师父便关了通往人间的结界，他是怕自己出去，也沦落为那蛟龙手下的一缕亡魂吗？
　　“不过你也是幸运，逃过了蛟龙的屠杀，甚至还被师父带上这卧龙山庄，若是潜心修炼，日后说不定还能有点小小的修为，得道成仙，那是多少凡人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可当神仙真的那么好吗？世间的凡人只顾着一心往上爬，可爬到顶端又有什么呢？长久的生命里不过只有这山间的枫林和绿水，星辰日复一日的东升西落，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生活。难道这，就是万千凡人一心期望的东西吗？
　　“属下不曾想过成仙，庄主有恩于我，属下也只是为了报恩于他。”
　　“呵，虚伪。”
　　不再管那人，邱亦辰转身走进了山间，这小小的山庄他从小走到大，每一条路每一棵树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好比凡人的那点小心思。
　　幼时见过前来拜师的凡人，那贪婪的神情直叫人看着作呕。人心都长了两副面孔，这是看尽风霜的树妖在枯竭前留下的最后忠告。师父不许他跟人间有任何来往，他又怎会不知这山下的人心有多险恶，可是，可是……
　　站在山顶，极目远望，小城的风貌尽收眼底，亭台楼阁鳞次栉比，晃动的人影若隐若现。
　　这山下的万千渔火，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有意义的生活，而不是被困在这里，享受着世人的朝拜却又忍受着几万年的孤独。
　　“少庄主，天色已晚，您该回去了。”
　　是了，还有这条影子。
　　“若我哪天要你去死，你又该如何？”
　　贪生怕死皆为本性，就连神仙都没几个能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他问这个问题只是出于随心的无奈，却从未想过居然还能听到身后人的回答之语。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少庄主有日用得上属下的性命……”
　　那人沉默了。
　　每次他抱有期待地去相信，可得到的全是恭维性的话语，在死亡面前，没人能够临危不惧，他倒宁愿那人直接承认自己做不到，也好过这虚假般的承诺，让他徒有希望。
　　“若少庄主真的要取属下性命……”那人居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邱亦辰看了回去，那人的眼神中不知为何却包含了浓重的悲凉之意。
　　“少庄主要属下死，属下定当，万死不辞。”
　　这话说得太真，真到他都有了一瞬间的相信。
　　“果然。”他又怎能真的恍惚，邱亦辰清醒过来，不过又是重复岁月里重复的一句答复。
　　“少庄主。”
　　“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明明连渺小的星辰都有人去揣测，可为何他的心思，却永远都是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