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無悔》朝如青丝

1、新生

　　1新生
　　這是一座繁忙的都市。
　　在這座城市中，每時每刻人來人往，多如螻蟻。人可以意氣風發的來，也可能無聲無息地消失。層層高樓下，暗影處處，危機四伏。
　　尤其是在黑暗的晚上。
　　雷明明怎麼也想不到，她一時的善心大發，却葬送掉自己風華正茂，剛開始享受人生的日子。真不該，恃著練了幾年功夫，也在道上打滾了幾年，便壯著膽子來找這幾個迷途小毛頭。
　　迷途知返的人是需要明燈前照，不然靠自己醒悟時已是百年身，後悔莫及，只能繼續過著破敗的日子。
　　道上沒有真英雄、真朋友，只是一些玩命之徒而已。
　　「不要……」
　　「啊﹗」
　　「雷老師……」
　　「雷老師﹗」
　　在她眼中，就像是在看電影的一樣，所有畫面全是用了慢速播放。從拉著小毛頭在小巷狂奔，再到那隻黑色的槍舉起對準，她推開了小毛頭，然後一聲低悶的聲音……
　　故事就結束了。
　　其實，我跑得滿快的﹗
　　伴隨著一聲聲的尖叫聲，雷明明躺在血泊中，張開的大眼無意識地瞪著。
　　一隻路過黑色的貓吐著紅色的舌頭，慢慢走向她，舔著她的手指。
　　這是她腦海最後的畫面。
　　還以為，人之將死，是會像電影演的一樣，人生全在倒轉呢﹗
　　幽幽的的靈魂慢慢地從身軀抽離。
　　「雷老師……」身旁的小毛頭幾乎嚇呆了。
　　「雷老師，妳要撐住，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幾個小毛頭還有幾分江湖道義，在這危難之下，還能護她。
　　傻孩子……快跑吧﹗
　　炙熱、冰冷和疼痛將她捲入了重重的黑暗中。
　　我，要死了嗎？

　　沉沉地昏睡著。雷明明好像一直在一股風浪中浮沉漂蕩，永遠沒有盡頭。就好像小時候做夢一樣，在黑暗的隧道中奔跑，明明前面有一盞小小的燈，不管她如何用盡了全力奔跑，却永遠摸不到溫熱的光。
　　一會兒，她好像化身為一個小小的人兒，重複著做過上百次的夢，不斷地跑著。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熱氣，感受到身體在不停地朝前跑去，隨著四肢激烈摆動，汗水流下，模糊了她的眼睛。
　　「不要……」拼了命地，抺去汗水，沒命地朝洞口跑去。踩在泥地上的噗呲聲音越漸大聲。「不要……走……燈燈不要走……」燈燈走了，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所以，拼了命也一定要跑出去﹗
　　最後一次，小小的身軀捉住了那溫暖的光芒。

　　******
　　「長青﹗」
　　「小姐﹗」
　　幾把聲音齊聲在她耳旁出現。
　　我還沒死﹗雷明明猛地打開眼，却因突然接觸到光線而痛得閉上眼睛。「哦﹗」她反射性地想捂住眼睛，但一抬手，胸口立時疼痛不已，幾乎快使她暈眩過去。
　　「長青別動﹗快去通知大夫﹗晴兒，去把窗簾拉上。」一把男聲似是壓抑著情緒。一隻溫暖的手蓋在她眼上。
　　旁邊有人應聲而去。
　　「長青，不急，妳暫時別開眼。等到適應了再把眼睛打開。」在男聲的溫柔細哄下，雷明明又沉沉地睡去了。
　　一名老者匆匆趕來，他朝半坐床沿的年輕男子作一揖，便上前說：「煩請小姐玉腕。」
　　年輕男子讓出位置，從床被中輕拉出一隻細腕小手。「大夫請。」
　　大夫信手一探，搭脈其上。沉吟半晌，才道：「小姐命不該絶，大人盡可放心。」
　　「大夫此話當真？」年輕男子神情一動。「人說絕谷神醫妙手回春，果真不假﹗多謝大夫﹗」男子恭敬作一長揖。
　　「大人言重了，老朽不敢當。行醫數十年，未曾見過此等病例。小姐意志堅定，才能在瀕死之下力挽狂瀾。老朽只是略助一臂之力，延了小姐一口氣。這口氣本是用來讓大人見小姐最後一面。不料……」絶谷神醫露出了微笑。「小姐非凡人也。」
　　「神醫救了舍妹一命。大恩不言謝，日後神醫若有需要竹某之處，竹某定當義不容辭。」竹長春再次深揖。
　　「能得長春公子一句，勝得世間金銀萬貫。老朽在深山，也耳聞公子之名。老朽若拒而不收倒也顯得做作了﹗」絶谷神醫一挼蒼蒼白髯，哈哈一笑。「待老朽寫下幾副方劑食譜，等小姐明日醒來即可每日服用。三年不斷，當保生命無礙。」
　　竹長春深作一揖。
　　他身後的幾個隨從家人也都跟著抱拳作揖。跟在爺身旁十多年，也未曾見過爺對誰行如此大禮。
　　機伶的小廝取來文房四寶，讓絶谷神醫寫下方子，隨即有人去準備。
　　竹長春恭請神醫休息。
　　遣走了手下，竹長春半坐床沿，維持著一天一夜來的姿勢。纖長的手指輕柔地撫著妹妹的臉頰。冷清的臉頓時少了幾分寒意。「好青兒，快快好起來，快快好起來。」
　　苦命的妹妹，年才八歲，却要經歷人生的種種痛苦，落下了一身病根。他長年在外，是年幼的妹妹陪在兩老旁，承歡膝下。連兩老的喪事也是妹妹陪著家中長老操辦。他虧欠妹妹太多，只顧得自己在漂蕩在外，竟不知家中的變化。近日回鄉，才知道妹妹一直報喜不報憂，未曾告訴他自己生病之事。
　　白晳細長的手指劃過床上小小人兒的臉蛋，竹長春又是一聲長嘆。連日奔波急馳，終於趕上了看妹妹一面。或許是妹妹命不該絶，正巧後山來了一位醫術高明的白髮老頭，族中長老忙親自前去拜求，妹妹才得倖保一命。長春握住妹妹的手，輕輕閉上雙目。
　　「公子。」貼身侍讀良辰輕巧地步前來。附耳說道：「族長和諸位老爺在廳前，請公子前去。」
　　長春聞言即開眼，俊目閃過一絲感激。「族長為青兒不惜請求神醫救命，我自當前往道謝，真不敢勞動他老人家大駕。」喚來侍女晴兒陪在妹妹身旁，正要轉身走上前廳，手指卻被人緊緊抓住。
　　長春心中一陣曖流熨貼流過。他彎下身來，輕柔地在妹妹耳旁低語。不久，那小手慢慢地鬆開了。
　　「乖孩子﹗」長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