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来运》朝如青丝

6、第五章

　　第五章飞来一横祸

　　秋狩是皇家传统的春季盛事，每逢十一月，王室与百官共举欢乐。京官可带同家中之男丁参与狩猎，展示其男儿雄健矫勇的气概。
　　一场林间盛宴，王室子弟与官家少爷俱着劲装，一同献艺。
　　秋狩的活动不止打猎追剿，还有各种不同的文娱比赛，允文允武，力求文武官员共乐其中。
　　年轻人大都趁此大好机会在皇上面前好好地展现自己的实力，力博皇上垂青，加以提拔擢用。
　　看尽各种不同的嘴脸，幸来运才明白到自己所学的仍有不足之处。怪不得大姐要她多实践，从实践中吸取更宝贵的经验。
　　这一段日子正好帮她更仔细地摸清不同的人所代表的立场，加深认识彼此的利害关系。她要用最少的资源来取得最可观的利益。
　　有人的地方就会分门分派，为了不同的意念而互相斗争，连最高权力的地方也不能免于人性的自然流露。朝中党派如云，总而言之是分成以丞相向瑞为首的在野党，而能与之分庭抗礼的清议党则是以镇武大元帅战元青马首是瞻。
　　向瑞居正一品，位极人臣，为人善工心计，狡猾难缠，门下的学生在朝中身居要职，势力横大。大元帅刚正不阿，不容丞相揽权自重，曾多次公然与向瑞相左，乃当朝敢作敢为之辈。只可惜他久戍边疆，鞭长莫及！
　　幸来运一耸肩。
　　真是可惜！
　　看着满山遍野的人头，脑子里无聊得要找些事来想想！
　　心思一转，既然如此，何不利用现有的巨大人脉关系呢？
　　加入清议党，在晋升前途上有着先天性的障碍，也必须浪费大量的心力去经营人事关系。这对幸来运来说真是太浪费时日了。
　　她一厘清双方的利害，心中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定，决定要投入老奸巨滑的丞相门下。从此踏上青云路！
　　在大好天气下，她也琢磨好未来十年的大计，头一偏，竟然在马背上打起瞌睡。其实她不是睡着了，只是……只是眼皮沾了露水，有点……沉重……而已。
　　她一再地安慰自己。
　　真的不是睡着了喔！
　　呼……呼……呼……
　　身娇肉贵的少爷怎会随便就……睡……了呢？
　　呼……
　　那会污了她美少年的名声的！
　　呼……
　　不过那七时应名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人还没睡着就要爬起床，忙着准备一天的工作。
　　两个月来，她的精神严重萎靡不振，从前想睡就睡，躺着睡、坐着睡、站着睡的幸福生活已一去不返了！
　　在翰林院对着白胡子比她的黑头发还要多的伯伯群，她就忍不住叫救命！一大票的老头子急向她传授叱吒官场的秘技。虽说她一脸清秀，是少有的白面皮书生，但他们也不必如此猴急，硬要为家中闰女招姻缘！
　　老头子的想法她一个如似玉的大姑娘猜不透。嘻！
　　还好有白白甘于牺牲，为她挡住想冲进状元府的二十四孝爹爹们，她才不至于落到家有三妻四妾的恐怖下场。
　　现在的少男到底有多缺货啊？连他也抢着要！
　　所以说，暂时远离官场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儿是哪里？
　　幸来运开始冒出点点冷汗。
　　大字形躺在地上，等待人家来解救！

　　※※※

　　与幸来运阰邻而住的莫令人察觉到营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气氛。
　　厅堂中的人潮大幅地减少一半，不复前几日的朗朗声音。但最明显的改变莫过于少了幸来运的身影。优雅迷人的新科状元郎总是众人中的明月，受到热情的拥戴，除他过人的才气外，大伙儿不得不提他那把谦厚和懒慵两种不同的气质融合得那么出色的个人魅力！
　　幸来运极度热衷参与各种宴会，但下午的茶会似是失色不少。对了，是少了幸来运那抹清新的笑容和略低沉的轻柔笑声，难怪厅堂失去了悠闲的气氛。
　　莫令人朝文官中瞥了一眼。不见幸来运。
　　真是少见的场面！他暗讽道。
　　他头一转，出了大门。
　　近日有点习惯看着那个有点讨人厌，志向也过于崇高的“兄弟”如何凭藉一张巧嘴纵横官场。虽然他热烈参与每场聚会，但眼神里偶尔也流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仿佛眼前的热闹与他无关。
　　真矛盾的一个人！不是吗？
　　无聊地望了匆匆来回走动的百官一眼。只要皇上在哪里，哪儿就立即被挤得水泄不通。莫令人一向不喜与许多人同处一地，在皇上未到之前，他长腿一迈，走了。
　　走时，他回心一想。幸来运不是最喜爱这种场合的吗？
　　该不会是有人看中他的“美貌”，趁机……
　　想起朝中数位有龙阳之癖的大人都有参加秋狩。
　　莫令人一阵背寒。身子纤弱，又有朝气活力的清秀少年最惹怪老头喜爱。
　　没理会背后的人，莫令人找一匹坐骑，挂上弓箭和大刀，朝密林奔去。
　　时近晌午，太阳从树梢透出金线，光线穿过叶丛，投下一抹抹的明暗影子。远处的树林沉没在荫影之中，一切东西渐渐地模糊了。
　　如此美好景象，莫令人无心欣赏。他一心一意地把精神集中，仔细听着林中的声响。
　　依着山势，路越来越荒芜，他越走越深入。
　　林中寂静无声，偶而有一两只飞鸟滑过。
　　山丘忽地断了去路，如被整齐地削去一半儿，露出约莫四丈来高的高台。高台下是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水。
　　高台之上，莫令人见幸来运正和一人对视。幸来运官服上沾了泥土，又被一高大男子用刀指住。
　　“大哥好！”幸来运一派风清云淡地与他打招呼。“您也出来散步，真巧！”
　　莫令人的脸色一僵。这幸来运怎么会暴露他的行踪？
　　黑衣男子旋即转了身子，把刀架在幸来运的脖子上，沉哑道：“不许过来。”
　　“唉！”幸来运叹了一口气，开始喋喋不休地报告说∶ “那不知好歹的家伙，真枉费我把最好的草料都让给它吃，它竟然把我这一位绝世才人扔在这地方！真是不知好歹的坏东西！”
　　“闭嘴！”脖子上的刀陷了二分。
　　幸来运果然乖乖地闭上嘴。肉在俎上，当然是背后的老大说了算。
　　莫令人亳无所动。他冷冷看着他们二人。
　　猎场四周皆有重兵把守，固若金汤，有人要潜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这两人是一伙的。
　　莫令人利眼一眯，沉声道：“把人放了，我或可放你一条生路。”
　　黑衣人阴沉应道：“你只是七品小员，有什么本事放我一马？我放人，你杀我，不如我带他走，或许能留下一条性命。”
　　黑衣人口中说着，挟持幸来运往后退。
　　能认出他七品官服，莫令人微眯眼。
　　“唔……”幸来运用眼神用莫令人求救。
　　莫令人缓缓抽出长刀，冷冰冰的刀身反映着寒光。“那你错过机会了。你能只身入围场，证明你有同伴支应。无论如何，我都要留下你。至于……”
　　他的眼睛终于停留在幸来运脸上。
　　幸来运的眼睛流出一丝惊悸。她不笨，看出莫令人无救她之意，马上在心中恨恨地诅咒这个没心没肺的人。
　　莫令人高高抡起刀，疾走呼啸砍向黑衣人。
　　黑衣人把幸来运推向莫令人。
　　“啊！”一声惊叫未停，幸来运只见刀锋从眼前闪过，耳后旋即响起刀械铮然相撞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倒，定下心神回首一看，两道暗影不断地相互交错，四周草叶乱飞。
　　“咳……咳……”幸来运用力挥开往她身上飞的草絮，匆匆找个好位置避难。
　　“咚！”幸来运看不清眼前插在树上白晃晃的东西。她把头移开一点，仔细一看，吓出一身冷汗。幸亏她修养好，冷汗全在衣衫下流淌，脸上未见一滴。
　　黑衣人朝她快步奔来，欲取回飞掷树上的刀。莫令人反手一刀，劈中他后背。黑衣人也是硬汉一条，身子略一顿，朝后丢下一雾弹。
　　“蓬……”烟雾散出，黑衣人终于有机会拔出大刀，冲向雾中。
　　幸来运看他杀意骇人，想到他若杀了莫令人，自己怕是活不成，才一思及，手已抽出贴身小刀向黑衣人后背刺去。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惯性把手往回一抡，幸来运被他疼痛之下所发出的蛮力扫中，瘦弱的身子往后直退数步，跌滚地上，掉落山丘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