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向谁去》静言思

8、相安（3）

　　临近尾声是走走过场的分组讨论。叶流影终于从沉闷中透出口气，为她的左右两边分别作了介绍。司慎看看表，看情形结束的时间正是市内下班高峰的当口，便提议不如在这里解决了晚餐再作打算，还说顺便可以让身为F大校友的江引墨作向导。
　　司慎经由一位从未谋面的师兄推荐，跟着江引墨一同空投到IS。公事上，江引墨算是自己的上司，私底下交情还算不错，出了公司也是直呼其名。江引墨听了他的建议倒也没什么异议，只示意要征求其他二人的意见。
　　韩旭是个自来熟，多半早把何穆的嘱咐抛到脑后，即刻欣然表示愿意加入，这么一来，叶流影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行四人出了名人楼，进了F大正门后沿着著名的明夏大道向西而行。到底是在这所高校待过八年，面对着交映堂、人文馆、校史馆、老校门等老建筑，江引墨的讲解惜字如金，毫不赘述，却又能将来历变迁及名人典故讲得头头是道。
　　司慎感叹自己虽然是本城人，却是在B市念的大学，这是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瞻仰这所闻名遐迩的高等学府，还问起韩旭与流影的母校。
　　见韩旭大方地说起自己的大学，叶流影也只好如实告诉司慎：“C市的二流大学，不值一提的。”
　　司慎听她用兴致不高的口吻一语带过，想必是自觉自己的学校拿不出手，也不好追问。略嫌冷场中，倒是江引墨随口客套了一句：“你太谦虚了。”
　　说话间已来到叠山抱水曲径通幽的燕园。一望有着“小江南”美誉的燕园，几人立时感叹此地亦有移步换境的绝妙，听说此处原为私人别墅，倒也颇有几分可观。
　　韩旭看着身侧不时走过成双结对的学子，不觉笑道：“以前听说爱在E大，这么看来，F大也毫不逊色。叶流影，早知道这里这么美，我们高考时也该好好努力一把，就算校园恋情不能天长地久，曾经拥有也已经足够了。”
　　叶流影附和着扯了扯嘴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司慎也失笑，“不过树影婆娑，流水潺潺，确实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这一点，恐怕江同学深有体会了？”
　　江引墨一心二用，看似对着水潭中亭亭的荷叶定睛出神，倒没忘了回复司慎的调侃，“也是个触景伤情的好地方。”
　　一时静默中，几乎没开过口的叶流影突然说：“几点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出人意料的是，这回是情绪同样平平的江引墨第一个赞同，“走，带你们去吃著名的椒盐排骨。几年没回来过，不知还有没有了。”

　　纵是事前做了大量的沟通工作，职能部门的办事效率仍是让叶流影几欲抓狂。日复一日的等待催促中，外人看来柔顺的她几乎失了所有耐性。正在她拍桌子摔文件准备去拆了发改委的大楼时，那里的熟人终于来了回复，说是压覆矿产申请刚批下来，提前透露给她赶紧准备下一步的材料。
　　这几日，韩旭倒是闲得很，午休时分便蹭到叶流影这里闲话。眼睁睁地看着她接起电话时的冲冲怒气，转成得知消息的一瞬间浮上的谄笑表情，“谢谢”“劳驾”各种敬语不绝于口，无比惊讶地叹道：“我竟不知道，原来端庄清雅的叶小姐还会变脸！”
　　“岂止变脸，逼急了我还会变态。来，帮我个忙。”叶流影收了线，一边答复韩旭。
　　“什么忙？你尽管说。”
　　“回你自己的座位去。”她立刻埋头在一大堆文件报告里找出需要的几样，一句话就将韩旭堵了回去。片刻后，她抓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祝一一，记不记得最后一次看到我们家的红线图是什么时候？”
　　“红线图？我想想啊……”想必那头的祝一一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只听“砰砰”几声响后，才又听她对着话筒道，“对了！在IS那姓司的手里。”
　　听罢，叶流影一声长叹，“早不拿晚不拿，唉……”
　　“你是不是马上要去IS？”祝一一问。
　　她将听筒夹在颈间，腾出手将一众资料归入档案袋，“总免不了走一趟了。”
　　祝一一赶忙说：“我和你一起去。”
　　她奇道：“咦？你去找司慎？确定打得过他吗？”
　　“哪儿跟哪儿啊！”祝一一“嘿嘿”笑，“上回的事我早就不计较了。是老大吩咐我要些相关资料，一直拖着没机会。正巧你说要去……”
　　叶流影听她越说越心虚，知道她对单独见司慎多少有些发憷，也不拆穿她，约了时间就出门。

　　约在寰宇大堂的电梯前，祝一一见了叶流影，照例是一通爹不疼娘不爱的抱怨。叶流影不好背后说人是非，只间或应上一两声，聊作安慰。
　　“小影？！”
　　前面同样等候的女子蓦地转过身来，明艳如画的眉目间写满了意外与愕然。
　　叶流影突然想到，起初她也和别人一样，叫她的名字，后来才跟着许承宇喊她“小影”。
　　道听途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明明以为自己已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她还是无法完全克制住故人相逢的复杂情绪，悄悄掐了下自己的手臂，这才略略仰起头，竭力平静地说：“盛珏，好久不见了。”
　　“你……”
　　盛珏看她面色如常，盘算着是否要进一步跟她寒暄，恰好梯门在开口的同时缓缓打开。
　　三人进入后，盛珏见祝一一按下楼层键，方才要说的话生生压了回去，语气里透着莫名的惊讶，“二十八楼？你去IS？”
　　“是。”
　　“你是来办事还是在那里上班？”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句话确是真理，叶流影想，即便是在绅士国度受了这些年的熏陶，她仍旧改不了那盛气凌人的口吻。
　　“办事。”她的语气没有丝毫不悦。
　　“哦，这样啊。”盛珏要去的楼层已到，她朝着叶流影倩笑告别，“我的公司在十三楼，有时间来找我喝茶。”
　　叶流影这才想起，似乎听谁提过，寰宇是盛氏的产业，难怪……想到此，她连场面上的客套都欠奉，只说了一个字：“好。”

　　祝一一等到电梯门再度合上，方才舒过一口气，端详着她毫无表情的脸色，极小心地问：“叶流影，这人是欠了你三百吊钱还是抢了你心上人，这么不待见人家？”
　　她肩头一松，顺势往轿厢的侧壁靠去，语气低落了不少，“哪有那么明显。”
　　“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啊。她到底是谁啊？还真是个尤物！”
　　她微微一笑，“她曾是我很好的朋友。”
　　不过，早就不是了。
　　祝一一最异于常人的境界就是万事不执着，推己及人好心劝她说：“算了算了。做朋友也是讲缘分的。你看我和你，毕业那么久都能在另一个城市碰见，有的就是一个‘缘’字。既然合不来，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不要有交集就是了。”
　　连许承宇都早已获知她回国的消息，怎么可能没有交集？
　　叶流影取了图纸，顾不上把祝一一留在虎口，又开始了一下午的奔波。与平时不同的是，她从发改委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要重返LM赶出这几天的小结。
　　一切完毕后，她打开私人的文件夹，将鼠标移到某个文件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双击图标，点开了那份调组申请报告。